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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学校是安排我们四个人去那个小城实习的，不想因为种种原因，最后只有我一个人独自成行。 房子是学校长期租的，房东是一个老太太，院子里有两排房子，自己住着一间，其余九间都出租，都是旁边实习的学生们租着，我住在最里面最大的一间，那时我忙着考研，下班后就看书，看的昏天黑地。住了一星期，只知道整个院落里除了我，都是女的，只是大家上班都来去匆匆，他们是什么样子，脸圆脸方都没注意。 一个星期天的早晨，我被一阵叽叽喳喳的谈笑声吵醒，拉开窗帘，看见五个年轻的女孩在水池边洗衣服，其中一个穿着黄色连衣裙个子高高的女孩尤其显眼。突然一个女孩看见我在看他们，赶紧指给其他女孩说，然后他们可能是害羞，匆匆忙忙就洗好衣服回我斜对面的房间了。 晚上，我正在背英语单词regret(后悔)，————无论过了多少年，我仍然记忆犹新。这时敲门声想起，我打开门，一个女孩站着门口，说他们打八十分少一个人，问我可有空，就这样我第一次去了斜对面的房间。里面很拥挤，小小的房间放了六张高低床，住了十二个人，当时里面有六个人，我刚进里面还傻傻地问了一句，你们这不是有人吗？邀我来到那女孩说，只有三人会打。 然后是四人打牌，三人观战。上次那个穿黄色连衣裙的姑娘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裙子，披着长发，双眼皮，杏眼，圆圆的脸蛋，安静的坐在我对面看牌。一边打牌，他们一边问我的情况，家在哪里？怎么到这个破地方实习来了？毕业后想去哪儿工作？……突然，我上手的女孩凑到我面前，问我，你可有女朋友？我老实回答没有。旁边一个女孩说。小云，你这样问，他即使有女朋友也肯定回答没有，男人都是花心大萝卜，没有几个好东西。听她这样说，生性腼腆的我脸红了。另一个女孩说，你看他脸都红了，肯定没有女朋友，小云，你有机会了？我感觉自己的脸更红了，他们一齐大笑起来。 打到关键时期，对面看牌的女孩小翠——打牌时我们都互相问了姓名，我问她姓名时，她含笑不语，旁边的女孩告诉了我——过我这边看牌，她看我理好牌后，小声说，你要这样组合可能更好，然后帮我重新调整了牌的组合，她只不过说了这一句话，我突然有一种心醉的感觉，那种感觉我一生只有一次。 自从那晚打牌后，每逢星期六星期天晚上，我不上班时，我们都一起打牌。直到有一个星期六的傍晚，我过去邀请他们来我这边打牌，里面只有小翠一人，其他人都出去了，我真是随口说，我们去看录像可好？她欣然同意。那晚我们看的是刘德华的《天若有情》与周星驰的《大话西游之月光宝盒》。 看完录像，从广场经过，好多卡拉OK的小摊子，一首歌二元，她问我可唱，我说我五音不全，她唱了两首歌，《独角戏》与《城里的月光》，死活要我唱，我硬着头皮唱了一首《最远的你是我最近的爱》。唱完，我要付钱，她死活不让，抢着付钱了。 下一个星期天的上午，听说她在上班，我几乎是没有思考就去了她上班的地方，看见我去了，她吓了一跳，赶紧跑出来，半是惊喜，半是害羞地问，你怎么来了？我今天放假就过来看看你。我笑着说。可能她怕其他人看见，就对我说，你先回去，我下午不上班，我们一道去人民公园逛逛，你上次不是说没去过吗？ 当天下午，我们一道去旁边的人民公园，一个很小的公园，一个小土丘，一方池塘，碎石铺的小路，路边种了些花花草草，我想牵她手，她手里还拿着白色印着红色桃花的手绢，我将她手绢拿出来，轻轻地牵着她的手，她很扭捏地半拒半迎。这是我第一次牵女孩的手。我们在公园里走了两圈，然后在一棵桂花树下坐着聊天。当时的感觉恨不能时光静止。可惜两个小时很快就过了，公园就要关门了。我们出来后去我实习的单位旁边的小饭馆，吃了红烧鲫鱼与包菜烧肉火锅。然后我带她去我实习的地方，一开始她不愿意，可能是怕熟人看见不好意思，我说没事的，我们现在实习的人不多，没有人的。那晚确实没有人，不过我们也只是坐了不到半小时就回来了。 过了两天，我的房间加了一个练法轮功的“大仙”，他是在别处实习，为了离家近，中途要求来我这边。他天天撺掇我练法轮功，天天发表反对我谈恋爱的见解。搞的小翠来一次后很是尴尬，红着脸回了房间。 下一个星期六的晚上，我约小翠一道出来，记得那天下着小雨，我们共一把伞走在大街上，我说去看录像，她不愿意，去小河边走走，她说那边太黑，那去我们单位吧，这个提议她同意了。很倒霉，那天办公室的灯坏了，我爬到桌子上将电灯鼓捣了半天也没用，我们只好出来，站在街边无所事事，很是无趣，回我的房间，大仙在练功，回她房间，人多嘈杂，再次提议去看录像，她仍然不同意。雨越下越大，我们就去旁边税务局廊沿下避雨，她本身就是一个内向的人，每次都是我说的多，她只是安静的听着。那天依旧是我不停地说，她偶尔应和一句。我突然很生气，不耐烦地说，叫你做这也不做，做那也不做，好了，以后我再也不找你了，然后转身离开了，其实我心里在想，只要她喊我回去，我立马转身，可惜她没有喊，于是我们一生错过。 本来是准备回宿舍的，走到半路，莫名其妙——许多年后我一直解释不清我那晚的行为——又折返去单位，也真是鬼使神差，办公室电灯又好了，一个新来的小姑娘在那里看书，内心无比烦躁，我就与她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本来那天晚上我还在担心以后与小翠低头不见抬头见很是尴尬，不曾想第二天清早，房东老太就通知我们，那里要拆迁，让我们找房子，上午我就重新找了一间房子，直到我实习结束，我再也没有见过小翠。有一次我曾动了去她单位找她的念头，后来想想还是放弃了。 一晃二十几年过去了，历尽这人世间的种种艰难与苦楚，我渐渐意识到我年轻时的幼稚与任性，也明白了小翠那晚为什么这也不愿意做那也不愿意做的原因。可是时光不能倒流，我铸就的错误无法挽回了。后来随着岁月的消磨，慢慢也接受了，觉得人生就是这样的，残缺，所以让人留恋，可是，万万没想到，我们又相遇了。 疫情期间，远在甘肃的舅舅过世了，我千里赴丧，坐的是普快火车硬座，近三十小时，晃得我晕乎乎的，那晚，我趴在座椅前的小桌上睡觉，迷迷糊糊听见两个女人聊天，一个问，你也没追他吗？另一个说，我远远得跟着他，一直跟到他办公室，他与一个女孩聊得火热，我就没有进去。我慢慢抬起头，眼睛中满是惊恐，尽管戴着口罩，我仍然一眼就认出了她，双眼皮，杏眼。在脑海中根深蒂固的印记，几十年后仍如从前般鲜活。我赶紧埋下头，心跳的咚咚响。你后悔吗？旁边那个女的又问她，她叹了口气，怎么说呢？有时会为年轻时的随性后悔，觉得失去了不该失去的东西，有时又觉得也许得不到的才觉得好，真得到了也许并不像自己想的那样好。我一阵心酸，想落泪。同时在盘算是否与她相认。纠结了许久，我终于还是没有勇气面对她，也是无法面对年轻时的自己，直到她下火车我都没有抬头望一眼， 无论过了多少年，无论经过多少事，那个坐在我对面床边看牌的女孩永远停留在我记忆里，永远！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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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9-27 00:27: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