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怀念家乡的雾。怀念它,不是因为思乡,也不是因为寂寥,只是在这有点微寒的冬日清晨,不经意地就想起了它。就象一些东西,只有在特定的环境里才能忆起来,正如一首老歌,听到它时,你会忆起一段故事,属于成长中那些熟悉的事。 对于久居南方的人来说,对雾的印象也许较陌生,能够马上联想起来的可能也只有烟雾、灰雾,云雾。而对冬日清晨天空中自然形成的浓雾知之甚少。重庆是雾都,整个山城都被雾笼罩着,山岳潜形,朦胧隐约,象水墨山水,别有一番韵味。吉林的雾淞奇观,苍翠的松树林,被雾妆成了银色的世界,象经过装饰的圣诞树,异常漂亮,每年冬季都有大批“摄友”慕名而去,一游仙境童话世界。 我的家乡地处皖西南,长江从这里缓缓流过,湿润和微寒的气候使这里的冬季经常可以看到浓浓的大雾。雾的印象是在童年时形成的。初冬的清晨,三五孩童,背着泛黄的书包,裹着厚厚的棉袄,踏着有点霜花的枯草,奔跑在通往学校的小路上。长辈们不停地叮咛着:“慢点跑,雾大,看不见路”,末了,还要加上一句埋怨的话,“这鬼天气,下这么大的雾”。大人们是不喜欢雾天的,一下雾,什么活都干不了,路上不能行车,不能下河捕鱼,就连想早起干点农活,也要弄得身上湿淋淋的,不好受。而我们小孩子却是很喜欢这雾天的感觉。上学的路上,一路奔跑在雾境里,不一会儿,头发、眉毛、嘴角都变成了白色,好象大家都成了白胡子老爷爷。小伙伴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嘻嘻哈哈笑个不停。雾像一个巨大的锅盖,笼罩在我们周围,小伙伴明明就在前面几米远的地方,但是跑着跑着就不见了踪影。雾将他们隐形了,落在后面的就拼命地追,直到看见前面小伙伴的影子,才大声的呼喊:“等等我,等等我……”。后面的追上前面的,前面的又重复的追着,在雾里,看得见,好象又看不清,有时会迎面闪过一辆自行车,是早起的生意人来村里收鱼卖虾,不觉惊起一身冷汗,但奔跑的脚步却没有停下,直到气喘吁吁地跑到小学门口,找到那属于自己的位置坐下,匆忙拿起那本皱得卷了角的语文课本,扯起嗓子,大声嚷读起来,整个校园被雾和孩童琅琅的读书声包围着。太阳出来,雾才渐渐散去,村庄、道路、人群、鸡鸭、猪狗全都显现出来,好似孙悟空的七十二变,又好象魔术师的隐身术,一切是那样的神奇。太阳就像那如来佛祖,只要它一到来,任凭雾的千般变化也难逃他的巨大手掌,自此变得销声匿迹了。算算雾的生命,真是短暂,只不过清晨半个小时的光景而已。 上学后,才知道雾是灰尘和空气中的水气结合而形成的,雾越大,吸附空气中的灰尘便也越多,下过一次大雾后,空气被净化了,尘土和着雾珠回归到地面上,给大自然留下的是清新、湿润的空气。才知道,雾其实不仅仅只有浪漫和朦胧,而最大的益处就是给人类净化了环境,净化了空气。原来万事万物都有它生存的价值和道理,只要发挥得当,只要能实现自身价值,哪怕只有冬日清晨那几十分钟短暂的时光。 很怀念冬日里家乡的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