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皮鞋专卖 于 2014-9-1 22:08 编辑
父亲散记 檀家四少
大姐打电话来说,过几天就是父亲二十周年祭日,要回来烧香。二十年,心一惊。只知道父亲走了,没想到就二十年啦,父亲生前很多很多的景象还历历在目,如此清晰 。 我的父亲是个地道的农民,斗大的字不识一个。我爷爷是个私塾先生,家底应该还算殷实,但爷爷后来抽鸦片大烟,不仅抽垮了家境,也抽垮自己的身体,最后只留下奶奶孤儿寡母艰难度日。从那个解放初期岁月成长的父亲,填饱肚子已是幸运的,别谈什么读书啦。
父亲是农民,他一生最大的钟爱是庄稼。一般的庄稼汉除了忙季下田间,其他时节只偶尔去看看;我父亲则不同,无论晴天下雨他都要扛着个铁锹在田间转悠。哪块田缺水了,哪块田起虫子了,哪块田缺肥了,他都如数家珍。当他说起自家的庄稼时,那自豪的表情就像在说自己的孩子。小时候他带我到田间除草,我干活不认真,经常把秧苗踩到,如果没有扶起,那一定会受到他的呵斥。还有收割稻谷的时候,田间那遗失的稻穗,他都会一一捡起,让他们脱粒归仓。
因为爱庄稼,所以种庄稼的一切物件农具都是父亲亲密的朋友。光滑结实的扁担,编制缜密的箩筐,翻地的犁铧,割稻的镰刀...这些东西都是父亲亲手细致调选,精心打磨出来的。像英雄爱护宝剑一样,父亲对它们充满了怜惜和爱护,哪怕是农闲不用的时候,也会把它们擦拭得锃亮,修补得完好,摆放得整齐。奇怪的是这些浸透父亲汗水的农具好像懂得感恩似的,都很耐用好用,那时好多的邻居都喜欢借用它们,并对父亲的手下物件赞不绝口。其实家里得到父亲最多关爱的是那头大水牛。这头水牛身材高大,壮实威武,干起活来卖力听话。小时候放牛是我的作业,即使要和伙伴去玩,那也必需把牛吃的青草准备充足,这是父亲下达的任务。如果一时贪玩疏忽,饿了大水牛,那我屁股必定遭殃,一顿暴打是少不了的。大水牛陪伴父亲辛苦了上十年,最后难产死了,父亲也为此难过发呆了好几天。
父亲人生中最大的喜好就是抽烟。那时条件不好,父亲抽的是那种烟叶加工成的黄烟,一般的是五毛一包,好一点的是一元。来村子里卖烟的和父亲很熟了,经常在我家歇脚喝茶,有时还劝父亲买包好点的抽抽,别老抽五毛。而父亲总是说我烟瘾大,抽五毛行的。父亲的烟瘾确实大,干农活的他屁股后经常吊着个竹烟筒。有时他那几个老朋友坐着唠嗑,烟筒就轮流转,这个人抽完,擦擦烟嘴,下一位再接着来。时常记得他坐在门槛石上抽烟的模样,那一吞一吐,一装一点,娴熟享受极了。 父亲会打大锣,尤其是我这边老人去世道士做法的大锣,也许是他的节奏拿捏得准吧。但就因为这,父亲没少挨母亲责备,因为帮人家打做法的锣一般都要熬夜,天气缓和还好,那些三九寒冬就吃苦了,一夜把人冻得要死,并且那时乡里乡亲的帮忙,根本没什么报酬。而我父亲太厚道,只要有人叫帮忙,他都很少推辞。母亲责怪他熟人帮帮忙也就算了,那些不着边的人你也犯不着那么积极,缺了你,地球就不转了。这时的父亲都只憨厚地笑笑,下次不去就是的。只是下次又是原来一样...
父亲病了,一向身体壮实,干活虎虎生风的他很少病的,那知这一病就把他完全击倒。从村医到赛口区医院,从石牌再到安庆市里医院,求医的路上我们一步步走着。那时去安庆要从家坐个三轮车颠簸到漳湖闸,再赶漳湖闸的轮船,一大天才能到,来去非常不方便。到安庆,一边治病,一边我带他下馆子,逛公园,爬振风塔,因为这些都是农民父亲没有经历感受的,而他总叫我少花钱,还只感叹城里这么多人不种庄稼,吃啥?跑的医院越来越大,父亲的病情也越来越不好,最后这个胰腺癌的病症夺取了他的生命。父亲走的时候那欲说不能说的痛苦表情还一直印记心中,甚至梦中还偶尔出现。
没有了父亲,就没有了一个依靠的臂膀;没有了父亲,就没有一个倾诉的对象,世界一下子变得空荡荡的。每次回村里,从那些勤劳厚道的叔伯们身上,从他们亲切的话语中,总能感觉到父亲的影子,总感觉父亲就活在他们中间。二十年一晃而过,思念从未停歇,但愿天国的父亲能过的安稳。
注:图片来自网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