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赖大PK（望江鼓书）

十月金秋

143、开演之前锣鼓响，

武生台上鹞子翻。

婀娜花旦捧托盘，

谁先出钱谁包场。

古道满前排中间坐，

袍袖里掏出银十两。

台边柱子竖木牌：

本场资演：和济堂！

程氏典当出银十两，

预包第二场《罗帕记》。

人性弱点是攀比，

不包场好像比人低。

前有走来后有跟，

商家店号把场序争。

老何酒坊争第三，

方记杂货得第四，

杨家油坊得第五，

王记货栈得第六，

柯记客栈得第七，

来福饭庄得第八，

悦来旅馆得了第九，

六两银子咬牙出手。

翠花楼也把热闹凑，

五两银子包了第十场。

店家入了道满的套，

他与蔡朝奉有预谋：

掏钱包场是“抛砖”，

目的为戏班多挣钱！

采茶戏真个受欢迎，

看的人挤得没隙缝。

有人趴在树杈上，

有人架梯上屋顶；

有人中午没吃饭，

有人当众尿墙根。

龙塘庄出钱请戏班，

唱了两天演四场。

“倪大善人”请戏班，

住在倪家墩演了六场。

采茶戏到哪火到哪，

五圣堂干着急没办法！

144、春来戏班抢风头，

帅天宝心里压力大。

大军压境城将破，

暴雨欲来满楼风！

游五猖是传统节目，

如不更新迟早淘汰。

传统的活动一但丢手，

五圣堂好比无帽遮头！

如是别的戏班不用愁，

敲敲打打三天就走。

春来戏班有帮手，

他就是对手古道满！

可帅天宝喜欢小鬼头，

想拉他入伙合污同流！

采茶小调以前听过，

再听采茶戏更胜一筹。

扬花人喜爱就是见证，

一个想法涌上心头！

五圣堂名下有一戏院，【1】

也是扬花独无仅有。

能进戏院表演的，

一般是大班子玩杂耍。

小班子根本不想进，

一块空地划个圈，

小锣一敲就开场，

演一个节目收一次钱。

大班子演出不一样，

选场搭台工程大，

围场麻烦成本高，

一般选择进戏院。

也有唱皮影的进戏院，

白天用布把窗遮严，

几盏油灯幕布后点，

也像夜晚一样的演。

进戏院必须交场费，

每场几千文也不算多。

坏就坏座位本来有限，

可五圣堂有人不自觉，

带着七大姑八大姨，

不给钱还占着好座位！

哪个班子不为着赚钱？

时间一长戏院空闲！

【1】所谓戏院，不过是几间教室大、中间架驮梁、青砖小瓦式房子而已。厚木板铺的戏台，百把条又宽又长的木凳，在当时已是很不错的集会场所。

戏院以唱“弹腔”（安庆式徽调）为主，但不是五圣堂自己的班子。因戏班培育成本较大，必须获得高回报才能维持运转以及新老交替。于是，唱“弹腔”的戏班，辗转全国各地。在清代“徽班进京”的三庆、四喜班艺人中，望江艺人所占比例较高，约五分之一。京剧形成后，“弹腔”反受“新腔”（京腔）影响，湮灭于浩瀚的中华曲艺中。

漱石枕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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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众路线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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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金秋

145、帅天宝也曾组织戏班，

请一师傅教唱目连，【1】

对一帮伢子进行培训，

可事与愿违半途而废。

目连戏本是戏之根本，

可扬花人没法听得懂，

且剧目演的鬼气森森。

缺少受众难以生存！

没人看戏也就罢了，

师傅把女伢坏个干净！

那师傅当然没有好结果，

可戏院失去台柱支撑。

帅天宝想着重建戏班，

采茶戏目前是最佳选项。

坐念打唱样样齐全，

一声“呀子喂”撩动心弦！

既要留住春来戏班，

又能俘获道满之心，

还要保存自己老脸，

想的脑袋都碎了半边！

人要生病说来就来，

老毛病犯了心口又痛！

【1】目连：目连戏。该戏是以宗教故事“目莲救母”为题材，保存于民俗活动中的古老剧种。是目前有据可考的第一个剧目，被誉为中国戏曲的“戏祖”。2006年，被列入国家级第一批非物质文化遗产。目连戏作为祀神戏，常在打醮祛灵、酬神还愿等场合演出，因而，其演出气氛十分庄严乃至阴森恐怖。元末，目连已有变革，成为独立的戏曲形式并能登台表演。明初，安徽南陵县已有目连戏班。

十月金秋

146老帅去了和济堂，

秀清仔细一把脉，

说脉沉弦细微无力，【1】

寒邪过盛引起心痛病。【2】

先给您老开几副药，

回家喝完再来抓！

（白）老帅说：

我病不是一般的病，

草药几担也没断根！

（白）秀清说：

此病麻烦也能治，

慢慢调理能除根。

先喝几服四逆汤，

再喝几服参附汤；

真阳元气恢复后，

再服附子理中汤。

脾、肾经气一复元，

自然没了心痛病！

（白）老帅说：

你讲这些我不懂，

病发时候痛难忍。

我住在这里让你治，

相信你能挖病根！

（白）秀清说：

如能住下当然好，

配合针针灸能减疗程！

秀清知道老帅身份，

不知他唱的哪一曲！

忙把消息传给道满，

让他考虑作决定！

【1】脉沉弦：沉脉和弦脉的合称。弦脉如按到琴弦一样，绷得较紧，端直而长，直起直落。沉脉壮重迎指，如石投水往下沉，按之无力真元弱，有力为痛滞气侵。

【2】心痛病：心脏病。

十月金秋

147古道满一听称稀奇，

这葫芦里卖的么事药？

道满分析没恶意，

决定会会帅堂主！

他装模作样查业务，

问上山采药累不累？

说草药新鲜固然好，

有库存用着才方便！

问草药种类全不全？

穷困人家药费要免！

秀清朝道满一使眼，

（白）道满问：

可有病人来住馆？

一定照顾好，来的都是客。

说话之间把门帘掀！

一见老帅嘴叫唤：

啊呀呀早上喜鹊叫，

原来是堂主大驾到。

让我和济堂蓬荜生辉！

老帅堆笑心里头骂：

假不样新装么事经！【1】

说棚壁生灰要打扫，

你要将我扫地出门？

我年纪大了记忆差，

忘记医馆是古少爷开！

道满咧嘴嘻嘻笑：

您老身子多金贵，

平常想请又不盼您来，

这话说出来有多矛盾！

您说想起就不来看病？

这话小的可不爱听！

身体可是发财的本，

请别伤了我幼小的心！

老帅摇头把手点：

你小子嘴甜得人疼。

要是老汉有小女，

定会做你老丈人！

此时秀清端进茶，

这才中断打屁的话！

【1】假不样新：虚假的客套。装经：装傻充愣。皆为望江方言。

十月金秋

148帅天宝一语引话题：

今年春社好热闹！

外地戏班来捧场，

采茶戏唱的真个好！

道满难免费思量：

难道他来找麻烦？

要找麻烦早就找，

不会跟我绕弯弯！

道满嘴上笑呵呵：

堂主爱看采茶戏？

晚辈尊敬帅堂主，

改天为您老唱专场！

老帅一口长气叹：

看了专场又怎样？

戏班一走看不成！

假若长住扬花县，

到我剧院去演出，

我想看就看多过瘾！

古尚满一听心里明：

原来戏院空空缺撑台！

真要长在戏院住，

不必风餐露宿搭戏台；

不用低声下气收小费；

不愁排练节目无场地！

于是欠身问老帅：

进戏院场费交多少？

不料老帅把头摇：

进戏院不收一文钱！

古道满大脑有点晕：

难道老家伙生病得神经？

哪有掏钱建房让他人用？

哪有见钱不赚的生意人？

除非老家伙有企图！

于是嘻嘻把话揭：

人逢喜事精神爽，

好事到来且成双！

天下没有不开花的豆，

堂主摆的可是义渡？【1】

老帅晓得道满疑，

哈哈一笑把话说：

老汉从不摆义渡，

只想看戏度晚年！

外来的戏班是浮萍，

扎根要靠本土的苗。

如戏班愿把新人带，

戏院场费一直免！

免到新人唱主角，

免到本土戏班成！【2】

【1】义渡：望江属沿江县，且河长湖广，因此境内渡口众多。除官渡、民渡外，尚有义渡。义渡有两种情况：一种是大户捐资，为慈善类。以江渡为主。另一种是好心人的自愿行为，以河渡（短渡）为主。整句意思：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难道帅堂主在发善心？恐怕还有其它条件吧！

    延伸说明：关于义渡，清前无记载。清光绪初年，乡贤何芷舠捐资设立华阳救生局，备木船救助江面失事船只，兼义渡，民国二十年大水船毁。民国二十五年，何声灏继其父志，复捐资为救生局购置新木船四艘，每艘载重四十吨，称为“鸿船”，上刻“积德堂”，以“平、安、吉、庆”四字编号。每遇大风天气，即分游于马当至吉阳（安徽东至县胜利镇吉阳村）一段江面，随时准备营救失事船只，平时则于江上义渡。民国二十七年秋，由于日军侵扰，“鸿船”驶入武昌湖，华阳义渡停航。

    延伸再说明：何芷舠，安徽望江吉水人。其父何俊是进士，曾为李鸿章部下。所以，何芷舠仕途较顺，从知县一路做到三品道台。曾任湖北江汉关监督、汉黄道台及扬洲两淮盐运使等职。所建何园坐落于江苏扬州市的徐凝门街，被誉于“晚清第一园”。其孙何世桢、何世枚留学美国回国，于1924年在上海创办持志大学。1939年民国政府下令停办。大学旧址即现在的上海外国语大学。其曾孙何祚庥，是著名理论物理专家、马列理论专家，中科院院士。望江反核电的高层支持者之一。

【2】由于后来变故，帅天宝未能实现组织戏班的愿望。不过，春来戏班带出去的几个伢子，散落回家，成为望江黄梅戏的星星火种，代代相传，生生不息，至清末渐成燃烧之势。

十月金秋

149戏班出演回县城，

此时已是二月中。

听说免费进戏院，

陈永福半天没吭声。

胡春来一旁干着急，

说是走是留您发个话！

老陈坚定把话说：

是非之地不可留！

道满不解问老陈：

舅舅为何这样说？

老陈告诉古道满：

你与五圣堂争码头，

他为甚不找你麻烦，

还让你顺利开药铺？

采茶戏抢了他风头，

为甚刻意将戏班留？

想让我带出本土戏班，

应该直接找我才对头，

为甚转弯抹角通过你？

难免我心中不疑惑！

道满说管他耍么事招，

总不能把我生吞活剥！

老陈说生吞活剥不至于，

把你吃了有好处：

不仅江字号能收回，

连和济堂都归他管！

老陈看着他俩继续说：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1】

利用戏班拉拢你，

让你欠他人情债。

然后提出搞联合，

如若不联不好推脱；

如若联合必受节制，

大鱼吞小鱼渣子不剩！

道满说我该怎做？

老陈说我没有好建议，

最好不冷不热不得罪，

时刻提防他翻脸。

当务之急扩势力，

有实力就有主动权！

【1】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源自《诗经·卫风·木瓜》。木桃：果名，别称楂子，比木瓜小。琼瑶：琼和瑶都是玉类。意为你赠给我果子，我回赠你美玉。此处之意，与感情上的“投桃报李”不同，是指不平等的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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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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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金秋

150（白）道满问：

老帅那边怎回复？

老陈告诉古道满：

就说田地荒不得，

马上回家去耕种；

两个月后去安庆，

同德商会早相约。

告诉老帅物色人，

我选几个带身边。

五年左右见成效，

包他戏班能办成！

其实还有一件事，

是我心中一块病！

道满一听心里知，

说舅舅不用太担心。

当铺之事没留隐患，

沈敬斋花钱把事了，

汪朝奉跑了无影踪，

其他伙计各奔西东！

不把事情全弄清，

怎敢留您唱春社！

老陈听罢把头点：

小心为妙无祸端！

东扯葫芦西扯瓢，

古道满的事暂不表。

说说李廷柏的举荐文，

怎会顺利进了礼部！

各县荐文陆续到安庆，

经历略扫了两三个县。【1】

觉得大同小异没味道，

哪有喝茶扯淡身心爽！

经历想：自宋朝以后，

几百年来无孝廉察举，

各县首荐的不用审查，

定是优中之优真精英！

盖上府印向上报，

是真是假与我无关！

想我经历乃八品小官，

混到死也不得往上升。

得过且过是一天，

何必让自己累的慌！

混日子的官吏不是一两个，

偏偏南直隶官员也这样想。

看来张居正的改革不彻底，

滥造的劣文就顺利过了关！

举荐文到了仪制清吏司，【2】

摆到了王主事的案头上。【3】

王主事虽说是个正六品，

遇事捺不住涵养也不深。

他一拍台案把话说：

假的离谱荒谬的很！

【1】经历：类市政府办主任。官价正八品。

【2】仪制清吏司：礼部有四个清吏司：仪制、祠祭、主客、精膳。

【3】主事：类中宣部文明办副主任，官价正六品。仪制清吏司有两名主事。

小楫轻舟入梦浦

望论第一人！！！！！

十月金秋

151、几个同僚吓一惊，

一问才知为荐文。

同僚们好奇来围观，

你一言他一语笑出了声：

姓沈的小伙有智障，

冰冻哪有铁板硬？

榔头凿子都能开冰，

再不济也能用火烘！

有水有土就有鲫鱼，

鲫鱼又不是稀罕种！

只听说鲫鱼汤能催奶，

没听过它能治厌食症！

这家伙简直是废物，

找不到竹笋哭个鸟用！

笋干哪里买不到？

不如让神仙变竹为笋！

忽听有人喊：郎中大人到！【1】

大家止住声，各自去办公。

郎中李大人进屋问：

何事喧哗闹哄哄？

王主事起身来作答：

刚才诸位在讨论，

怀疑此县孝廉造假！

说罢递过举荐文。

李郎中粗略览荐文，

说县、府、直隶层层审查，

不确定怎敢盖大印？

对地方衙门一定要相信！

王主事仍然嘴不停：

审查也有漏网鱼！

请大人彻查其中漏洞，

并惩罚该县永不举孝廉！

李郎中见不得下属多口舌，

好像本事比他还大能上天。

厉声喝道：请自重！

不知情怎可乱下结论！

王主事尴尬羞红脸，

默默无语立案边。

【1】郎中：类中宣部文明办主任，司级。正五品。

阿 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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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金秋

152、李郎中也知荐文假，

但按下属所说去做，

官威与面子往哪放？

产生的后果谁承担？

惩罚扬花县很容易，

但安庆府岂是随便查？

哪个知府与吏部没瓜葛？

吏部掌握升降权，

投鼠忌器不能查！

南直隶更是碰不得，

它与北直隶同级别，

级别都比各省高，

官员几乎是皇亲国戚。

不怕死的试试看，

保准脑袋丢了成垃圾！

李郎中想着踢皮球，

带着荐文去找孙尚书。【1】

如尚书知假不过问，

仪制清吏司又已上报，

若内阁追责与己无关；

如尚书认真去彻查，

尚书即成出头鸟，

周围布满弓箭手！

查不出结果他倒霉，

尚书职位空，论资排辈升；

查出结果皇上奖，

尚书往上爬，还是职位空！

孙尚书平静看荐文，

看完放下透视镜。【2】

冷不伶仃问郎中：

阁下对此有何高论？

郎中一听心里惊，

以为尚书看穿心。

脊背发凉额冒汗，

吱吱唔唔难发声。

尚书皱眉抬眼望，

手指轻敲办公案。

郎中心定语渐明：

所列事例挺感人，

可信度到底有多高，

卑职一下难说的清！

尚书咳嗽一声来发话：

内阁首推举孝廉，

是因官制残缺需人才。

此人三试均第一，

当地府学有件可查，

这事地方衙门造不了假！

凭此任他做地方小吏，

就是吏部也没得话讲！

有才是能官，能官会办事；

有德是好官，好官顾虑多！

德才兼备固然好，

凤毛麟角哪里找？

扬花县首推沈运济，

证明此人不简单！

至于荐文列举的事例，

只当画蛇添足不稀奇！

你我作为礼部要员，

要拔提高度看全局，

考虑问题才全面透彻，

含含糊糊怎能办好事！

听了孙尚书一席话，

李郎中腿抖如筛糠。

郎中轻声问尚书：

大人意思是准了？

孙尚书一碰茶壶盖，

头都没抬说“看茶”！

尚书下了逐客令，

郎中诺诺退出房。

【1】尚书：礼部尚书，类中宣部部长。

【2】透视镜：凸透镜的古时称谓。即带把的放大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