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和我到城里去看儿

雷池布衣

          【一】
那几天，昼夜不息
妻和我把麦子收起来，粒粒归仓
把菜籽搓揉出来，送交村头的油坊
可以歇息数日了
妻和我不由想起了久违的儿
妻想做些小麦粑送给第一次在外过端午节的儿
经过两天两夜的研究，我与妻做出了看儿的决定

我把侄儿的眼镜借来
把外甥的T恤衫穿上
妻说我象干部
妻把侄媳的连衣裙穿起来
妻绝对是一个文静的教师模样

"干部"和"教师"乘着大巴车进了城
大得让人许久都分不清东西南北的城
好在"干部"读的书不少
坐了三部公交车,打了两次的
终于来到让"干部"骄傲快一年也许要骄傲一辈子的大学
              【二】
儿就读的大学靠近东海
蓝天白云下，气派的校门熠熠生辉
听说学校是从市中心整体搬迁来的
当时高标准规划高水平建设
硬件设施在这个都市所有大学中不是第一就是第二
在国内也排在前列
这是上一届一个老乡家长说的
我也感觉他说的不夸张

尽管这次带的东西很多
但我坚持不用蛇皮袋装
在镇里超市买了一个旅行包
我对妻说我们要在儿的同学前树立良好形象
包里除了小麦粑还有红烧肉和鸡
前一天，我二叔、儿的二爹宰了一头六花猪
听说我要去看儿，他送来四斤肉，硬要妻烧给儿吃
二叔说六花猪只有我们这一带有，存栏数很小城里吃不到
我也听县里干部说，这个品种频临灭绝
已被列入国家地方畜禽品种保护名录
妻按照二叔说的不折不扣地办了
妻听儿说因为H7N9一个月没吃过鸡
妻一夜没睡，把那只壮狃狃的鸡公宰了烧了
我半夜起来小便，闻到鸡香，想尝一块妻却不让
我又气又羞，抽了一支烟又上了床
其实，我也好久没吃过
平时偶尔参加邻里喜宴
吃点鸡爪、鸡骨架，那根本没鸡的味道
不过，比起整天在家粗茶淡饭的妻我还是强多了
想到这，我也就不跟妻计较

校门口，我把包放在地上掏出手机
儿没接电话
“日她娘的，是不是我们来了不高兴？”我火了
妻说不可能
我说当年她爹爹到二中看我，我就不想理睬
妻说谁象你这顽头，儿不会的

一会我的手机响了
妻说准是儿的电话
一接听，是个骂骂咧咧的声音
仔细一听是我家隔壁的狗哥的声音
的狗哥听他大说我到这个城市来看儿
他批评我不提前告诉他，说他一会开车来
的狗哥是九零年背着蛇皮袋来到这座城市的
头几年，的狗哥回家过年总向我家借米借油
过几年，的狗哥回家过年总要带些城里新样东西给我
再过几年，的狗哥回家过年总是开着小车，很风光
再过几年，的狗哥就不怎么回家过年
听说的狗哥买了好几套房子，开了大公司
的狗哥终究是我的的狗哥
约一刻钟，两部我叫不出名的豪车就停在我的身边
的狗哥带来了他的李总、王总，还有茹秘
刚一一介绍完，儿恰好就到了门口
的狗哥二话没说就把我一家拉上了车
说去附近找个最好的酒店吃饭

             【三】

的狗哥七拐八拐，把我们带到了一座高楼下 茹秘书笑盈盈把车门打开 我牵着妻的手不卑不亢地下了车 这时，华灯初上，整个大楼流光溢彩 “董事长，晚餐订在18楼荷塘月色厅” 茹秘说话好象有点娇滴，但看不出媚色 我相信的狗哥招聘的人不错 “我的娘，18楼不把我累死？”妻差点瘫倒在地 “坐电梯，会把你快活死！”我在妻耳边说 妻果然笑眯眯地走出电梯 进了金碧辉煌的餐厅 妻拉着我的手说这个吊灯比侄儿婚房里的大三倍 我咳了一下，提醒妻注意形象 妻不再言语，象小鸟一样依在我身边 儿站在妻的身后，文静得不能再文静 的狗哥对茹秘手一挥:点最好的菜 我听到茹秘对服务说了鲍鱼、海参....... 我知道今晚阻止不了的狗哥 只好轻声地说这么几个人不要太多的菜 的狗哥又是手一挥 说难得你来，已叫结毛、毛头、犬伢来陪你 前两位是我一个村里，小学同学 后一位是隔壁村的，中学同学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四】 “你这狗鹎[bei]的，来了也不说一声” 结毛人还没进门，声音就进来了 “你这獾子！把我看成什么人？” 毛头跟着骂 “你怎么把我们都忘了？” 犬伢说话还算文明 对他们热情的吼叫 我和妻只好赔着笑 茹秘书惊讶的看着这三个人 对他们说的似懂非懂 可能是见到老家来人太激动 他们说话的嗓门都很大 但都衣着都很得体， 混得都很好 这是我在车上听的狗哥说的 结毛在的狗哥来这个城市之前就在一家烧烤店打工 三年后就成为烧烤店的厨师长 听说那烧烤店是台湾人开的，生意十分火爆 进出的都是有钱的外国人和海内外电影明星 那台湾老板十分喜欢结毛 前年回台湾时就把整个店交给了结毛 结毛现在就是那烧烤店的老板 毛头在一个客运中心旁边开了一个早点店 他的白案手艺名噪一时 一年几十万的收入很轻松 犬伢当年是扛着斧头进城的 现在不砍斧子了 是一家装修公司的项目经理 听说整天夹着小包到处转转看看，吃吃喝喝 人都到齐了 的狗哥喊着大家都入席 我坐在的狗哥的右手边 妻、儿紧挨着我 茹秘书紧挨着儿 结毛、毛头、犬伢坐在的狗哥的左边 李总、王总在犬伢边上依次坐下 茹秘书说起菜 穿着旗袍的服务员便齐摆摆地把凉菜、热菜一个一个地献上来 每个人的面前有三个盅子三个盘子 盅子是高的矮的小的各一个 盘子是大的上面放一个中等的，边上放一个小的 妻问我这么多空盘子干什么，要那么多盅子做么事 我白了妻一眼 提醒她看看人家怎么用 “先生，饮什么酒？”服务员温柔地问的狗哥 的狗哥示意茹秘书 茹秘书说“天之蓝” “不，梦之蓝，要最好的‘美人泉’ 把大杯都满上” 的狗哥说得很响亮 看来今晚十有八九要醉，我心里直打鼓 的狗哥刚提议大家举杯却又放下来 说忘了介绍今天的贵客——我的好兄弟一家 王总马上问“怎么称呼？” 的狗哥楞了一下，他知道我连村干部都不是 “前天，屋下抓阄抓个理事”，妻这下反应很快 是的，那天我胡家大屋在祖堂里开会，选村庄整治理事会理事 讨论半天，定不了选举方案 只好抓阄，没想到 我抓成了胡家大屋村庄整治理事会理事 我自己差点忘了 “对，对，是胡理事”。的狗哥高兴地接过妻的话 “不错啊，我这连续几年竞选餐饮协会理事都没选上”。结毛说 他的烧烤店还是个会员单位 “来，来，我们共同欢迎胡理事一家” 酒宴热火朝天地开始了             [五] 城里喝酒就是文雅 大杯的酒分解到小盅 但一喝一连就是三盅，的狗哥说 第一盅欢迎我一家的到来 第二盅回报我家过去对他的帮助 第三盅感谢我家对他大平时的照顾 乡下人的诚心诚意瞬间一露无遗地写在的狗哥的脸上 酒一下肚，话就多起来 的狗哥说他小时因他家人多常吃不饱 他撑不住就到我家菜园偷菜瓜和山芋 说我大有一次看见，但装着没看到 结毛说我上高一那年放寒假时，趁我二叔去县城接我回家之际 他和毛头借助一个鸡骨头用根麻绳 把二叔养了多年的黄狗套走了 在村林场，和看山佬一起剥皮烧吃了 他两说那匹狗肉太好吃了 说着两人的口水就不约而同地流下来 我心里想，我二叔当你年要是知道肯定要把你两的皮也剥下来 为丢失爱犬，二叔一直在我面前骂骂不休 要是知道是我同学所为 我肯定也要挨揍 这事还得保密下去 烈酒让我们完全回到了当年的乡下 茹秘书可能听不懂我们的方言 她极力地劝妻和儿吃菜 桌上生猛海鲜唱主角 妻学茹秘书用筷子头沾一下小碟上的调料 哇地一下，妻两行泪簌簌地流下 强烈刺激的芥末给妻一个下马威 儿把筷子伸出去，又拿回来 我知道这些高档菜肴提不起儿的味口                [六] 我想起了旅行包里红烧肉 我提议拿上来热着吃 好好好，犬伢和毛头一个劲地鼓掌 十几分钟后，火锅磁盆里开始滋滋地响 一股诱人的肉香弥漫整个大厅 结毛和毛头的两双筷子最敏捷 别人没沾边，他两就弄了几块下肚 我诚恳地请李总、王总和茹秘尝尝妻的手艺 哇塞，太好吃！他们异口同声的说 嫂夫人厨艺真高 茹秘书要多吃点，六花猪肉美容 我一边说，一边看了茹秘一眼 我不敢正视，因为我感觉茹秘的衣服好像是半透明的 这猪肉确实好吃，我长这么大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肉 茹秘一边大口地吃着，一边爽快地说 你们知道大乔、小乔吗？我喝了酒后声音也大 三国时期的的两大美女，茹秘反应很快 不错，你们知道她姐妹两为什么那么美吗？ 为什么那么美？李总和王总同时伸长了脖子 那我来告诉你们 老爸开始做报告了，儿低声地对妻说 我不管儿说啥，这六花猪的典故我得说清楚 我说 六花猪，准确地说叫安庆六白猪 其实就是我们安庆的土黑猪，但四蹄和头尾有六个白点 只有安庆几个县饲养 当年乔国老住在皖城东郊 就是现在的潜山县城 生有大乔、小乔二女 家奴养有六花猪数十头 每半月宰一头以上 供二女食之 二女因此长得国色天香 诗云：乔公二女秀色钟，秋水并蒂开芙蓉 大乔嫁给雄才伟略的孙策 小乔委身风流倜傥的周瑜 原来这样，那我是要多吃点 茹秘象个饿了的孩子似的大口地吃着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的狗哥用佩服的眼光看着我 我越说越来劲 说起六花猪，它的功劳大着呢 你们知道火烧赤壁为什么能够成功？ 那还不是周瑜的计谋好？犬伢眯着眼说 错了，是六花猪的功劳 怎么与猪有关系？茹秘也不信 来吧，我们先吃块肥肉感觉一下 我一带头，全桌人都动起了筷子 我们把肉含在嘴里，是不是很快就熔化了 是的，真是这样，茹秘惊喜地说 这说明了什么 这说明了六花猪脂肪熔点低，易燃 这次战争，就借助了六花猪脂肪 不信，有史料记载： “至战日，黄盖准备了十艘轻利之舰，满载薪草膏油” 黄盖就是当年的军需后勤部部长，六花猪养殖由他负责 你们想一想，京剧中黄盖的脸谱与六花猪的面部是不是一样？ 真是一样，你怎么这么有学问 的狗哥听了我的一席话激动得把桌子一拍               【七】 干杯 ，干杯 的狗哥今晚很兴奋，使劲地劝酒 李总、王总敬酒很卖力 一会我的左边来一个，一会我的右边来一个 一箱酒不知不觉地流进了我们胃肠 不，不能再喝，我的舌头有些不听使唤 的狗哥不知是装的还是真的没听见，仍叫茹秘拿酒 不，不能再喝，我用朦胧的双眼看了结毛一眼 算是向他求助 结毛够哥们，立刻打了个圆场： 理事今天累了，来个满堂红吧 明天到我烧烤店继续干 明天又喝？妻有些害怕 让我侄女开一下眼界，尝尝我的手艺，有什么不行 结毛质问妻，妻不敢拒绝 明晚去！我一拍胸脯，酒宴就算结束了。 茹秘找来代驾送我们去宾馆 茹秘坐在副驾驶位置 说是带我们去一家五星级宾馆 妻问：住宾馆还要找插五星红旗的宾馆？ 是不是插五星红旗的宾馆住得牢靠些 茹秘咯咯地笑，笑得很甜 我和儿也不由自主地笑了 夜色中看不清妻的脸，我想此时肯定是绯红绯红的 进了宾馆，感觉就象进了皇宫 茹秘说这是一家著名的涉外宾馆 曾有多位外国元首下榻过 公司极少安排客人在这住，平均一年一人 看来，的狗哥是把我当贵宾高规格接待了 登记好后，茹秘要送我们上楼 我还没来得及说不用，她就弯下腰提行李 不巧，她那胸前紫色的裙边松开时，露出了洁白的小沟 我真的不是有意偷看 我心里有些羞愧 忙上前拉住包，说不用不用的 不想，这一拉，我又碰上上了她纤细的小手 我只好往后一退，让她提着包和妻一起上前 茹秘把一切安排妥当，说声晚安就离开了 真是一位好女伢 妻和我目送着她到电梯   【八】 茹秘真会办事 我们住的房间是在二十八层 我和妻住的是套间 外面是一个和我们村里会议室一样大的客厅 但沙发、茶几、桌椅不知要高档和豪华多少倍 里面是卧室，还有厨房 卧室里的一张床好大，有我家的床两个那么大 我对妻说我今晚可以做皇上 左边一个，右边两个 你睡左边还是右边？ 妻马上伸手挒我的耳朵： 做你的美梦去吧 我拉开窗帘 城市的美景尽收眼底 这时街上的路灯看起来是两条弯弯扭扭的彩绳 街上的车辆就象排着长队的莹火虫在两根绳子之间蠕动 闪烁的霓虹灯使街头绚丽多彩 醒目的广告牌增添了夜色的斑斓 夜色迷人哪 我接过妻泡的茶，感叹地说 妻也好像被这美景吸引了 依偎在我身边，喃喃地说 我也没想到你这么有学问，这么能经世面 啊？你今天才知道我有学问 对妻的夸奖，我反倒不悦 也许是和许多人一样，酒后易兴奋 我坐到沙发上，左脚架在右腿上 对妻愤愤地说 我本来就是一个有知识的人 我们这一代村里重点高中毕业的有几人 当年我虎落平阳遭犬欺 每每想到这，我就想到两个人 我心中的怒气莫名地蒸腾 一个人就是妻的娘，我的丈母娘 我认识妻时，她家有个商店，算得上是富户人家 妻又长得如花似玉 有干部家子弟追，更有有钱人家子弟在那玩 丈母娘那时头昂得很高 我高考落榜就到村里小学代课 家是我念书念穷了，不能再复读 妻娘家的商店就在校边 妻爱看画书，常找我借 这借来借去，我们就有点意思 我现在想，我们当时有点象【人生】中相恋的高家陵和刘巧珍 妻的娘却嫌我家穷，又不是正式教师 总是不给我好眼色          为了讨好未来的丈母娘 一下课就帮她家做家务 每天把她家水缸挑得满满的 水井离她家有千把米 刚出校门的我，本来就没力气 每次把那口大缸挑满 我全身的汗就流干了 这还不算 割稻插田挑粪也要干 有一次，我用板车拉十几包稻到粮站去卖 在村头上坡的路上，我使劲往上蹭 左一扭，右一扭 怎么也上不了坡 僵持了半小时，我差点要趴下 真是天助我，二叔遇见了体力不肢的我 他在后面使劲一推，车就上了坡 上了坡，二叔铁青着脸： 日她娘的，这事能让你干吗？ 你这个吃就死的，这事你能干吗？ 你就非得在这棵树上吊死？ 哪里找不到两只脚的人？ 你自家的稻都不割 还把这狗鹎的人家做牛马 二叔劈头盖脸地骂着 我知道他是心疼侄儿 二叔一边骂着，却把板车的背带接过去 叫我在后面推 为了我，他把这狗鹎人家的稻送到了粮站 后来，随着我两感情的发展 妻的娘奈何不了她的女儿 她的女儿，让我没花什么钱就成了我的妻 二叔后来夸奖我说：书没白念，苦没白吃 不管怎么样，妻的娘毕竟是我的丈母娘 虽然，过去的事让我起气 但孝敬长辈，我还是不打折扣 一年三节礼，不比别人差       【九】 想到另外一个人，我更生气 不，不是气，是恨，是蔑视 他是我们镇上中心学校的一个头 因为他的那副德性，我成了永远的布衣 应该说我当时的教书水平不算差 起码教写作比一般教师强 只是我的板书比较丑 他总是在大会小会上出我的丑 虽然我不停地努力、改进 他还是不停地批评 我也知道有很多老师千方百计地讨好他 逢年过节，总有人人往他家跑 我也考虑过，甚至行动过 那年正月初六，我经过反复思考后 一大早就提着两瓶酒去他家拜年 走到半路上，我突然想起他骂人时的那副凶神恶煞模样 我一转身就跑回了家 把两瓶酒送给了二叔 二叔乐了 逢人便讲，还是疼疼侄子好 还有一件让我无比气愤和不平的事 那个头经过精心策划 把中心学校的一位老师调到别的学校 然后他把那老师的老婆睡了 然后他把那个家庭搞破裂了 然后他把那个老师的老婆安排在图书室上班 然后那个老师的老婆就成了我们现在常说的小三 所以，为了不受这样的人管 我一结婚就不再代课 为此，丈母娘骂了我很长一段时间 她说只要我再坚持一两年，肯定能转正 她娘家堂兄的舅老爷的俵弟在县教委当副主任 为此，丈母娘跑了好几次县城 花了很多很多钱 所以提到这个人，我又不生丈母娘的气了 反而有些感激，尽管她那钱白花了 我回家后，和妻一起 种了几亩田，养了几十头猪，包了几百亩山 倒也怡然自得 虽然累一点，收入也还可以 当然比不上的狗哥他们 也许那年正月我进了那个头的家 也许我不停地讨好他 也许我听了丈母娘的话 我可能就不是现在躬耕不息的布衣了 但我一直不后悔 每每想到那个人，我就要吐一口痰，呸！ 他娘的，他现在还坐在头的位置上 呸，我把把茶几一拍，又要吐了 我往卫生间里一跑 这下吐的不轻巧，今晚吃的喝的全出来了 看你逞英雄，多了吧 妻心疼地拍着我的背 还不是想起那狗日的，坏了老子心情 哏，老子现在也不见得比他差 他儿子复读两年本科线都没上 我的儿，怎么样，我骄傲啊 想到这，我的气也消了 在吐的那一刻，本想上网发个帖子把他的丑事晒一晒 看看教委的领导怎么处理 此时，觉得还是得饶人处且饶人                【十】 酒醉的我一倒在床上，就什么都不知道 夜半醒来，才知道没洗澡 头像灌了铅，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卡住 我摸到客厅，找到一杯冷茶 一口气全部喝了下去 逐渐清醒的我又拉开窗帘 五光十色的街景，激情四射的音乐 让我明白了什么是不夜城 想到村头夜空的繁星和屋后老槐树上的弯月 我仿佛听到了齐秦在唱：外面的世界很精彩 酒精的余威很大，我还是撑不住 又上了床，迷迷糊糊地睡着 再次睁开眼时，红彤彤的太阳已在窗外高挂 妻在沙发上端详着我 我当时感到她那神情无比温柔、美丽 既有妻的体贴，又似乎有母的爱怜 我要是有支画笔把那神态记录下来 一定是惊世绝作 快点刷牙、洗澡 我像个小孩按照妻的指示完成规定动作 洗漱完毕，我和妻喊儿一起下楼早餐 刚走到电梯门口，我想起了侄儿眼镜还在房间 我转身就回房去戴眼镜 妻骂我假斯文 儿笑了，我以为老爸真的配了，有学者风范 就是嘛，出门要有形象，我得意地说 电梯门开了 妻、儿和我三人依次进去 一个高鼻子、蓝眼镜的外国人已站在里面 “摸你”（morning)，老外彬彬有礼 “摸你家娘的头！！”妻一反常态 老外一愣，没听懂，但知道妻在发火 “古得，摸你”（Good morning)，我赶紧圆场 老外开心地笑了 我瞪了妻一眼，妻不好意思低下了头         【十一】 进了一楼的自助餐厅，我就深刻体会到什么是中西合璧 早点琳琅满目，约有上百种 有国内传统的茶叶蛋、馒头、包子和油条....... 也有外国人喜食的面包、奶酪、热狗和肉饼...... 餐具有刀、叉，也有筷子和汤勺 中外客人来来往往 身材高大的外国人彼此不停地“摸你”、“摸你”（morning) 妻不再发火，而是窃窃地笑 看到她那傻样，我和儿也止不住地笑了 正当我在享受小笼包子的时候 我的手机铃声响了 一看是咱们村庄整治理事会理事长的电话 理事长说，村里要求我们加快整治进度 县里、镇里要验收了 通过了可以补三十万元 这几天环村庄大道进展不快 主要原因是大巴家的厕所和猪圈拆不掉 他老婆要补三万元才拆，少一分也不行 昨天理事长和村干部上门做工作 不但没做通，每个人脸上反倒被泼了洗脚水 大巴是我房侄 按照理事长吩咐，我必须负责做好大巴家的工作 我日她娘的，如此不明事理 我叫大巴休了她，我房下没娶过这样媳妇 要不是答应今晚去结毛那里吃烧烤，我恨不得立马回去修理她 我明天一定回去，一定完成任务 我的回话，理事长很满意 放下手机，我刚吃了一个包子 我又不由自主地拨通大巴的电话： 你是男人不？你是我一个房的不？你管得住你那个家不？ 我一连三问，把我那在长春刷油漆的侄儿问懵了： 叔大，么事？ 你莫装孬，你老婆想用那破厕所、猪圈敲三万元 你难道不知？ 莫跌我房下的面子，莫孬不辣星的！ 叫你家的拆了，理事会把多少就接多少 不要讨价还价 那也是大家凑的钱 理事会做滴事难哪 大巴是个老实人 小时候常跟在我后面钓鱼 但他老钓不到，回家时我偷偷地分一部分给他 对我堂哥、他大说是他钓的 所以他从小就一直听我的话 这次我相信也不会例外 没有这个底，我也不会轻易向理事长保证的 果如我所料 大巴在电话里一直嗯嗯，没有半个不字 当然我知道他答应到他老婆答应还要一个过程 我长期生活在乡下，习惯大声说话 刚才的电话引来了服务员 “先生，这里外宾多，请小声说话” 服务员刚走，却又来一个衣着时髦的靓女 “先生，您刚才说naobulaxing是什么意思” “怎么？打电话骂家里人犯法了”妻质问来者 “您误解了”那女孩笑着说 “我是澳洲语言学家戴维先生的学生” 她指着我对面餐桌上的一个戴眼镜的外国人说 那老外对我会意地笑笑，算是打个招呼 她说她的老师一直致力研究中国的方言 刚才通过我的电话听到了他从未听过的方言 哦，是这样，那我可以当你老师的老师 “孬不辣星”是处于吴头楚尾的安徽望江的方言 意指很孬，很不聪明，不讲理 我对靓女说，我家是古雷池所在地 我们那方言很有特色 欢迎你们师生去收集、发掘和研究 嘿嘿，我在这也能当老师 我骄傲地对妻和儿说 一高兴，几分钟我就把一笼包子都吃光了 【十二】 刚用餐巾擦好嘴，准备起身 手机铃声又响了 一接听，才知道是大巴老婆、我的侄媳的娥打来的电话 的娥一开口就哭哭啼啼： 叔大，你莫骂大巴 你一吼他，他就熊我 他说我不拆厕所和猪栏，他就回来和我离婚 叔大你们不能怪我 我是为了这个家好 大巴这几年在外没挣到钱 年年刷油漆，把身体都刷垮了 再盖个厕所和猪栏也就要不少钱 刚接听时，本想训她一顿 她这么一哭，我倒有些心软 我也知道，我侄儿太老好 什么苦事、累活都干，就是碰不上好心的老板 前年是他干得最好的一年 老板许诺他在年底付给他五万元报酬 腊月二十他去要钱 老板叫他等到二十六 二十四过小年那天，除了他，村庄所有该回家的都回了 二十六那天他到老板住处没见到老板，打老板电话一听是停机 他当天就病倒在床 要不是好心的房东发现和照顾，我可能当时就没那个侄儿 那年，他一人就在长春过年 为此，的娥哭了三天三夜 妻也骂了三天三夜 的娥一直等大巴回家办年货，所以 三十那天，她家一两肉都没有 妻把的娥和我的侄孙接到我家吃年夜饭 在我和妻的开导下大巴一家的心情慢慢好起来 尽管她家难，但拆迁的工作还得做 我说：你有难处你得好好跟理事长说嘛 你不能漫天要价，更不能泼人家洗脚水 叔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性格，是那个“绝蔸”的气我 的娥的性格全村的人都知道 看不顺眼的人，她可以当面泼口大骂 你要她要是敬重的人，可以把头交给你 她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人 大巴在家要是哪件事做得不如她意 那准是她的下饭菜 我有时心疼侄儿，实在听不下去 就去她家转一圈，咳嗽两声 她家也就基本平静 的娥其实是个热心肠的人 邻里乡亲哪家盖房子修屋她都主动带大巴去帮忙 人也不小气 家里有什么好吃的准要喊我的儿去 煮一只鸡，要送一半给我家 她就是这么一个人 “是哪个‘绝蔸’的惹你了？” 我不知这次是谁刺激了她 “不就是村里那个‘黄吃人’？” 原来是村委会的黄主任 非怪她生气 早在十年前，的娥怀上了二胎 她和大巴在长春躲了七个月之后 准备回家生下来过月子 不想被黄主任知道了 硬是和镇里干部一起把藏在阁楼的她拖到了车上 随即送上了计生站的手术台 的娥回来后连续哭了两个月 绝蔸的、吐黄水的、养儿屁股不长眼的 的娥愤愤不平地骂了黄主任好多年 这次又是冤家路窄 难怪他们享受洗脚水待遇 为了把这条路修好，我耐地开导她 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 这次拆迁是咱村庄的事 咱村庄就是咱们家的事 补偿的事我回去与理事长商量商量 不能开口要多少就是多少 大巴明年就不要去长春了 我那几百亩山无偿供他养土鸡，这几年效益特别好 资金要是有困难我来想办法，我好几个同学在银行工作 技术上也没问题，县里专家我都很熟 叫你啥时拆你就啥时拆 我知道你是明事理的，啊 “叔大，我听你的 你去看妹，走时，我不知道 没有捎点瓜子、花生，真不过意” 你看，的娥，多懂事，多听话 我很顺利地把理事长交办的事完成了 我正要起身离开餐厅 不想那靓女又来了 她的老师戴维也来了 “我老师问‘juedou’(绝蔸)是什么意思？” “骂人的，就是断子绝孙的意思” “哦，太-有-意-思” 戴维象发现了新大陆，很激动 “我们那里文化底蕴深厚，语言丰富 或简单明了，或深奥深邃 Welcome to wuangjiang” 我很友善地回答 “Welcome to Australia” 戴维师生与我们挥手道别          【十三】 回到房间，的娥哭声还在我耳边萦绕 她的丈夫、我的侄儿大巴太厚道 一年到头只知道埋头干活 与人相处，只为别人着想 年轻时，我们除了一起钓鱼还常一起去摸鸟捡鸟蛋 每次到林场，他都第一个走在前面探路 发现有鸟窝，他就双脚一蹲 叔大，你在下面等着，我上去 如果是在夜里，我就在树下用电灯照照 如果是在白天，我就只用在树下坐坐， 结束时，他总是把大的鸟、大的蛋分给我 有一次，出了点事，吓我一跳 他爬上了一颗十几米高的大树 下来时，突然哎呦一声 几滴鲜血掉到正在树下仰望的我的脸上 怎么了？我大惊失色 我虽只比大巴大几岁，但毕竟我是长辈 出了事，我怎好向他大、我堂哥交待 叔大，我裤裆划破了，下部可能坏了 大巴也急哭了 别急，先下来，我在树脚托住大巴 大巴用双手捂住他的重要器官，不停地哎呦 鲜血顺着他的腿不停地往下流 我让他躺下来，把双手拿开 幸亏那天我口袋里有个手帕 整个裤裆都撕开了，前后都是透明的 我用手帕把他大腿的血迹擦掉，发现了一个两寸长的裂口 裂口还在渗血，我用手帕捂住 再仔细看一下他的重要器官，没破皮 估计是在树叉上钪了一下，没大碍 我脱下外套系在他的腰上，把他的屁股遮住 驮起他，就往村医生家里跑 没大事，传宗接代没问题，我一路上安慰他 这次一个鸟蛋都没弄到，反而差点把他的两个蛋弄坏了 大巴对我对长辈一直尊重有加 每碰到我挑担子或驮什么，他总是抢过去 我家一有重活，他往往把自己家里的事丢一边来帮我 他总是说，叔大是读书人，这不是叔大干的，应该是他干的事 “疼疼侄子换换肩”这句话被他演绎得淋漓尽致 大巴所做所为在家门口不会吃大亏 但到了物欲横流的环境里 往往自己守不了本 所以也难怪的娥常埋怨他挣不到钱 我也常提醒他：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出门既要埋头拉板车，又要抬头看看路 我每次在他出门前都叮嘱几句，他都每次不停地点头 但出了门，还是原来的大巴 我想，明年一定不让他出去 我一定要帮帮他，帮他把土鸡养起来
	管理

雷池布衣

因为农事忙，打字慢，所以先发一段

物以类聚

嗯 我知道了、

专业卫星擦洗

很朴实！我们这些做儿滴应该经常到乡哈看看我们的父母。

jhx712

你这个布衣已经不简单了，不需要自嘲自鄙。与其卑贱的活着，不如让自己快乐，享受你的现在和将来。

旗舰

俺这里有白手套

金子

很有才，喜欢

转角的爱

很潮的布衣

保持通话

你这布衣有水平，情感真切，感人至深！支持下，顶下，加油！继续期待你的作品。

雷池布衣

旗舰 发表于 2013-6-22 10:42
俺这里有白手套

你别随便说，我和妻哪天去借，你别小吃哟

旗舰

雷池布衣 发表于 2013-6-22 12:16
你别随便说，我和妻哪天去借，你别小吃哟

好多双

宝菇凉

很朴实，很喜欢。。。。

雷池布衣

旗舰 发表于 2013-6-22 12:19
好多双

军用的更好

563844265

什么情况？

563844265

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