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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水殇 夜已三更，李文韬灯下提笔，想起近日靖港之游，路旁的野菊，颇有感慨，乃作新韵小诗一首，题为《伤菊》 “冬阳初见，野径断桥边，萧萧草木空枝，坐叹鸟低鸣。三两枝菊，衰草丛中立，当年赏菊者，旧影仍存，今年菊花犹盛，不见采菊人归来。清香如故，醉笑野菊空香”看罢，一笑而睡。 “惟楚有才，于斯为盛”这是岳麓书院的门联，这座建于开宝九年的书院千百年来一直盛名在外。而李文韬这个二十岁的青年书生已经是这里的先生了，他用手摸摸那几个大字，走进书院，开始今日的《论语》讲解。 突然外面一阵锣鼓声，李文韬没有理会，继续他的讲解。一会儿院长走了进来，李文韬拱手敬礼，院长说道；“此番京城大员沈琪庭回京赴命，路过楚城，前来观训，汝资智勃发，文过陆机，貌赛潘安，陪同亲往，吾无忧矣”李文韬乃随院长而出。 到了客厅，李文韬拜见沈大人，向众人一一施礼，但见沈大人之女灵气逼人，玉肌似雪，有如仙女灵界。文韬心想，貌若此，不知才达几境。参观之时，沈大人故意发问；“先宋之书院，辗转元明两代，百年战火而无损害，何其故？”李文韬回道；“战乱虽未止，然士人之德尚存，倘若今日朝廷诸公生于当时，欲见今日之书院恐难矣。”沈琪庭是万历二十年进士，其人有才无德，喜欢依附权贵，善于溜须拍马，官运一直很好，在天启五年又拜魏忠贤为干爹，在朝廷上胡作非为。是文人所不齿的对象，李文韬早知他的根细，鄙视他的人品，故以此相讥。沈琪庭怒而拍手叫好。 在客殿休息之时，沈大人不悦而出，只留下他的女儿沈婉仪和几个侍从。李文韬看了一眼沈婉仪，问道；“敝人见沈小姐仪容不凡，敢问芳名？”沈婉仪浅笑而答：“沈婉仪，年十八”李文韬连忙起身敬礼。说道：“在下李文韬，年二十”。沈婉仪见桌子上有本《小山集》问道：“几道之词，公子以为哪句绝佳？”李文韬答；“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愚以为当是绝佳之作”沈婉仪点头会意。 是夜，李文韬翻身难眠，沈婉仪白日的模样，说话的声音，似在眼前，他是才子，但是也终究难敌儿女情，想念之心愈发，于是推门而出。 寂静的庭院内，月已升起，没有起风却格外的清寒，这种寂寥的环境让他这个多愁善感的很是难受。就在转身回房时，却一眼看见了沈婉仪，月光打在她无瑕的脸上，他脱口吟道；“谁摇小月影，冷云俏佳人”她也回道；“只怪江上人，错把小舟渡”彼此会意，各自回房，待到关门时，又各自相望，都有相见恨晚之叹。 第二日，天气大好，李文韬有带众人上岳麓山，观爱晚亭，李文韬和沈婉仪彼此各自关注照顾，吟诗论史，情意骤升。待到天黑回院之时，沈琪庭说；“楚地天气变化无定，趁天气尚好，明日我等回京，多谢李公子几日照顾，老夫谢谢了”说完后带众人快快散去。 这一夜月色更明，清寒更厉，李文韬来到院内，只见沈婉仪已到，只是背对着他，始终没有转身说话，两人就这样静静的站着，时光在流逝。他叫了声；“婉仪”她慢慢转身，两行眼泪在脸上汇成一条小河在月光的照耀下发出淡银色的光辉。他用一种悲伤的眼神看着她，此刻他多么想把她抱在怀中，可是他怕有人看见而让她受难。她又是多么想拥入他的怀中，可她怕爹爹知道而伤害他。两个人只得直直的看着。侍女在远处催促她回去。她走到他面前说；“爹爹早已知道我们的事，他嫌你身价卑贱，无官无品，因而故意提前回去已断绝我们的感情，我以死相逼，他都不肯答应，你不要怪我绝情离你而去……”他握着她的手说；“三年之内，必取功名，发榜之日，我定娶你，湘水春色，夫妻共赏。两人依依惜别而分手，在庭院的小亭之外，一左一右，隔亭相望，泪水溢珠，自是一番凄别。 冬日的阳光又一次的升起，沈琪庭带着众人走出岳麓书院，直奔湘江渡口，李文韬紧跟在后，沈婉仪也频频回头。待到渡口，一大船早已在此等候，众人上船后，沈大人马上催着开船。李文韬站在岸边，望着慢慢远去的船，久久不肯离去，沈婉仪从船内跑出，站在船栏，隔着湘江，两人又是一番对望，泪水也洒落湘水。从此是“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之后，李文韬用功读书，手不释卷，但思念不绝，三个月后就在思念愈增之时，他收到了沈婉仪的书信。“文韬，我已到苏州，北上京城约在明年，故在苏州暂住，湘江一别已多时，思念之心切切，非我不愿传音，只恨楚天辽阔，锦书难寄，我自多情，红笺小字，难表我心。” 李文韬很是欣喜，也提笔写信述说思念，但是很久没有收到回信，他隐约有点担心了。 过了三个多月，焦急之中的李文韬又收到了一封信，上面写着“楚城纵然风光好，毕竟是吴郎”可是字迹却不是沈婉仪的，她也不会说如此让他伤心的话，况且她的心他是能够读懂的，他知道她肯定出事了，连夜收拾东西，准备去苏州。 可是他却出不了城，原来她的父亲早料到李文韬会去找沈婉仪，所以早已经和楚城的地方官打好招呼不让他出城，被困在岳麓书院的李文韬知道自己可能要失去沈婉仪，只得忧愁叹息，悲愤而绝望的感伤，他就这样度日如年的过着。 第二年初冬的时候，在苏州受李文韬嘱咐关注沈家的朋友来信了，说沈琪庭准备把女儿嫁给魏忠贤的干儿子，以便讨好魏忠贤，沈婉仪誓死不从。李文韬看完信后满是悲愤与担心，其实沈婉仪又何尝不是一身牵挂，两行清泪。他们都是笼子里的鸟。 冬去春来，花谢花开，他又收到了友人的来信，信上说沈家小姐不肯答应婚事，近日逃婚，跑到湘江边无船渡江，被逼投湖自尽。李文韬看完，瘫坐在椅子上。 天很快就黑了，他慢慢地走出屋子，走过曾经与她对望的庭院，景物依旧，月色当头，轻轻地关上书院的大门，跌跌撞撞地向湘江走去。 等他走到湘江的时候，天就亮了，一缕春阳从东方照过来，江水边的花儿都开了，柳枝也发着绿芽，好一派春天的景象。他想起与她共赏春景的约定，流着心酸而悲痛的泪水，走向水中。 在慢慢沉下去的那一刻，他缓缓对天吟道；“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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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1-20 22:06: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