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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屋 多年来出外漂泊，虽然每年回家都要花些钱对老屋进行修缮，终因没人居住，于我在街上盖了房子的后两年的暑期，堂屋的一根檩子断了，椽子和瓦片劈劈啪啪击碎着我依恋的梦。只好请些乡亲们帮忙拆除老屋。那些砖是老土砖，保留一丈多高，可以作为墙，成为老屋依在的记忆！ 我虽记不太清当年盖老屋的情形，那时我大约有6－7岁。据村里的老人讲，当时是整个庄子里最好的房子。只那房顶上盖的瓦，就是最厚实的，曾令人羡慕不已。那时候，盖房用的砖，都是生产队安排田，在秋收后切的。首先除去杂草，然后赶着牛，拉着辊子，一遍又一遍地压得很平整，很严实。再请内行的瓦匠师父划好格子，前面用人拉，瓦匠师父在后面掌握着切砖铲子的力度和平衡。这需要相互间的配合。力度不够，砖切的既不厚实又不方正，力度太大，一块砖切过了头，浪费了难得的土。我父亲是行家，门门到把，一流的师父又是我的房叔，所以切的砖自然是上品。那时谁家能分到田切砖，就是最幸福的事。因为能切砖就意味着即将有新房子住。高兴的主人也会做很多米粑，让本村的大人小孩尽情地吃。不用什么客套，吃的是彼此的欢乐。尽管粮食在当时是很精贵的，哪怕以后饿着肚子，还是真心实意地让大家吃好。久违的欢乐是不能掺杂半点的掩饰。那一时刻，是全村人真正的开心！ 砖切好后，最担心的是起风下雨。天变的时候，哪怕是深更半夜，全家人也要紧张而利索的赶到田间，把一排排的砖遮好。那时很少有收音机，也谈不上天气预报了。有时折腾了一夜，天却变睛了，早上又要忙把防雨的东西弄开，好让难得的冬阳烘照。即使一夜的辛苦忙碌是白费，每个人疲惫的脸上依然写满着幸福。有希望的日子，任劳任怨是一种开心！每一块砖在主人的眼里就是一个生命，它真正浸透着主人的心血。小时候冬天很冷，刚切下来的砖很容易冻坏，逢上大雪纷飞的日子，全村人会主动慷慨地拿出自家仅有的几条麻袋几个草包，齐心协力地帮着整弄好那些砖块，犹如慈祥的娘亲用胸脯温暖着风雨中的婴儿。等到砖完全干了，主人的脸上才绽开着花样的微笑。一定要选择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请上全村的壮劳力，有的推车，有的挑担，甩开膀子，轰轰烈烈把一块块砖整到屋场。再合计着什么时候把瓦买回来。我家当时条件很好，瓦买的富足。大部分人家都要算计着，着是让人羡慕好一阵子。最操心的是檩子，能清一色用上杉树，简直是梦想！在大炼钢铁的时代，大树几乎烧光了。多少年来，父亲多少次从远隔百里的大山里的朋友家买回一根根的树，每次只能肩扛着徒步走百来里偏远的山路。当时查的很严，捉到了就没收，多少日子省吃俭用攒的血汗钱就化为乌有。其实每一次都是提心吊胆的孤征，花费的精气神要很长时间才能恢复。没有钱的，有钱不能吃苦的，能吃苦却没有好身体的，都只能望树兴叹！我们村有一些小山，杂树还能分一些，父亲是内行，只要能做一些用的材料，他都会留下来。就这样，经过多少年的积累，尽他一生的勤劳智慧，省吃俭用，风餐露宿，支撑起当时最伟大的工程，盖出几间像模像样的大房。至今健在的老人还经常谈到我父亲在盖房时的慷慨，把母亲辛辛苦苦几年养的一头肥猪全部犒劳帮助我家盖房子的乡亲！即使过大年也舍不得买几斤肉的日子，乡亲们有如此盛情款待，自然格外尽力。那时一般人家只在房子盖好，办出水酒的时候，有两碗肉就是很大方了。我很长时间都无法真正理解父亲那次超出人们想象的举动的全部意义！要知道，在当时一头猪的价格可能是一年或几年挣的公分的总和啊！倾囊相庆就意味着需要以后多少日子的节衣缩食来弥补！但我从老人们眉飞色舞的描述中，从他们神采飞扬的脸上，我能读出如此真正的兴奋和感动。几十年的岁月的流逝，却依然沉淀在人们心中的那份感动和愉悦，是它最有价值的体现吗？父亲已走了很多年，老屋也倒了好几年了，那残留的砖瓦能唤起人们如此的记忆！我已是泪流满面了，我还能说什么呢，我真能读懂父亲吗？ 老屋倒了！即使不倒，在今天年轻人的眼中，可能不值一提。撑死了，也只能值几千元钱！可它当初的崛起，浸透着整整一代人奋斗的泪泉，洒满了整整一代人牺牲的血雨！每一块土砖，就是一个辛劳的故事！每一根木料，就是一次苦难深重的跋涉！每一片瓦砾，就是一天节衣缩食的收获！世间有很多东西，不是用价格来权衡价值的。金钱至上的时代，又有多少人体味价格背后的故事呢？记得我来京的几年，每次回家花几百元钱对老屋进行修缮时，很多人就不理解。他们好心地说：你在街上已盖了房子，又不回来住，还不如及早拆了它，花这些钱值得吗？他们说的很对，很现实。可我却怎么也不愿意在它能支撑的时候毁灭它。我是在老屋里长大的，它的每一个角落都能找到我成长的喜怒哀乐；还有我的妹妹，和我一同成长，直到她出嫁，跨出门槛时的痛哭，依然在我的耳边回荡；还有含辛茹苦养育我们的生生父母，是他们为我们建起一个雨雪风霜的日子不会害怕的家。父母都先后从这里走了，去了遥远的再也不能回来的地方，没有带走一针一线，无可奈何地匆匆地走了，留给老屋最后的礼物是不闭上的眼睛里溢出的泪花。老屋建起的时候，我是懵懂少年，那个家，让我温暖幸福地长大。长大后，相依为命的四口人，却把老屋赐给我，让我孤单时有一个家。是老屋把我心灵的泪水轻擦，迎来了我的媳妇，送来了我的儿女，我成了老屋的主人，义不容辞的责任，让我只能无怨无悔地扛起这个家！ 老屋倒了，我只能拆，但我不想把所有的东西变卖。我专门留下我长大后自己亲手盖的一间房子，整齐地码放着那些旧物。所有的墙都还依然矗立，就象父亲宽厚的肩膀，母亲坚强的脊梁，支撑起家的框架！每次回家，我都要在这里看看·走走·摸摸·想想，如同回到了童年，仿佛和父母对话。看着长满杂草的院落，除了涌出的泪水，我无话可说。回来的路上，默默地，我想着，我该做些什么？过了春节，我专程到苗圃买来一些香樟树和一些果木。亲手栽在每一间小屋。为了保证小树的成活，给了一些钱，让叔父帮我管理，照料！现在，这些树长的很好。四季常情的香樟，用绿色装扮着老屋，用清香关爱着左邻右舍。还有九五年栽的水杉，是如此的茁壮挺拔，成为全村的第一高度。每次回家，都有一些启发和收获！我认真地把浸透着父母汗水的土砖，搬在每一棵树的周围。那来自田野的原生态的土，潜移默化地滋润着那一棵棵绿色的生命。让她蓬勃向上，青春亮丽的风景，装扮着我曾经的老屋，永远的家！ 老屋倒了？没有，她以另一种形式，潜移默化地融进那参天的绿荫中，成为更加亮丽的风景，接力着父母黄天厚土质朴的渴望，散发清雅而久远的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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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8-7 10:5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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