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赖大PK（望江鼓书）

十月金秋

361道满不是为老吴求情，
是怕典史加害老吴命。
典史跟廖县丞大不同，
心狠手辣不一般地狠！
道满不愿跟他多交往，
才引发想不到的纠纷！

其实典史和老吴，
都不是道满盘中菜。
主簿才是最终目标，
扳倒他才解心头恨！
知县今日和稀泥，
道满怎好再相逼！


道满让老吴当“哑巴”，
吩咐道勇重金打赏。
牢差得了好处费，
定会保护羁押犯。
典史有权也不敢乱来，
牢差吃的不是你家饭！


典史恨老吴不堪用，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原以为道满年少无知，
收税决窍还是老子教；
老吴也诽谤他无能，
教训一下必然退缩。
没成想此货心机深，
两次检举沈主簿，
老吴一逮一个准。
唉，打蛇不死蛇缠身！
若不是知县暗把他保，
架凳上挨打的人姓郑！
罢罢罢！
要想自救得主动，
打蛇还须打七寸！

十月金秋

362郑典史搜罗道满罪证，
可商会一直都正经。
阳谋不行来阴谋，
看你小子入不入瓮！

道满求见曲知县，
说吴某就是瞎咬人！
我是原告我不究，
您看此事可能通融？


曲知县正想把事消，
提防事情扯上衙门。
补了老吴二十大棍，
警告老吴别再犯浑！


道满很想痛打落水狗，
身为会长却不能任性。
想老吴原是堂中老人，
若狠追猛打寒了人心！


打发老吴去了安庆，
甘永存手下做一船工。
家中老少同等对待，
恩威并施老吴服贴。
老吴的确尝足辣味，
再也不敢生有二心！

十月金秋

363、说着就到了冬月冬，
人人棉衣上了身。
一日道满会堂坐，
进来一位生意人。

此人年约三十春，
脸面白净瘦骨人。
自称姓名张五九，
江西南康府都昌人。
家境不富本钱小，
收得麻布两百匹。
本是结伴去应天，
谁料生病在船中！
同船老乡怕连累，
把我丢在青林铺。
上不挂天下不着地，
想按本价把货抛！


道满听了心暗喜，
布匹市面真稀缺！
据说有个岛国叫倭国，
织田家出了一人物，【1】
自己国内战乱频，
却想吞食朝鲜国。
首辅一边忙新政，
不忘备战藏布匹。
安庆断货心着急，
没成想有人送上门！


麻布虽比棉布差，
可价低耐穿有人喜。
布匹虽少也是肉，
库存缺货事紧急！


【1】织田信长（1534－1582年），日本尾张国（属东海道，尾州）少主，织田家族中的老三。1551年继位藩主后，率部四千奇袭五万兵的骏河国（属东海道，骏州），一举成名。自1568年起，信长雄心勃发，开始进行推翻室町幕府、统一日本的战争。至万历五年（说书人所讲的年代，即1577年），基本上胜券在握。这让邻国朝鲜很害怕，加紧提防，并知会宗主国明王朝。果不其然，万历二十年（1592），曾经的信长部将丰臣秀吉，继承信长遗志，率部20万征伐朝鲜。直至1598年丰臣秀吉去世，大明国进行了为时七年的两次援朝战争。

十月金秋

364道满说你出门不易，
多少让你赚点利。
若有布匹或棉麻，
送来不会亏着你！

道满亲自去验货，
进了北门一户院。
北门偏僻人声静，
张五九开锁进院门。


道满跟他随身进，
进了院门进屋门。
堂轩摆着一堆布，
一匹一扎齐整整。
看完布匹定价格，
双方满意露笑容。
张五九在此等拉货，
来拉货时付现银。


道满匆匆往回赶，
准备回商会去叫人。
至少要十辆鸡公车，
一趟才能运干净。


路上遇见一熟人，
县衙捕快余一丁。
一丁上前问会长：
“您跟那张某有交情？”
看见道满脸色愣，
说那人刚跟您在一起，
并肩走向大北门，
一路还亲热谈着心！

十月金秋

365道满听着有蹊跷，
邀请捕快进了茶楼。
一丁说此人疑似张昆，
江西布政使司湖口人。
张昆跑码头做买卖，
因为好色折了本银。
此人做上夜行贼，
又盗钱财又盗色。
贼偷三回必自犯，
九江府发了辑拿令！

前天夜里将他抓，
郑典史亲自来审问。
昨日放他出牢门，
说他不是那张昆！


出了茶楼回商会，
让王魁码头问分明。
确有货船下了几千匹，
运往桃花岭官仓储存。【1】
近日阴雨怕布湿，
余货搬至北门外。
待天晴路干好行走，
挑夫自会把货运！


【1】桃花岭：望江县原有桃岭乡，现划太慈镇管辖，分成几个村。桃花岭地处望江腹地，当时因出个元代大儒王幼学而闻名。
官仓一般建在码头附近，便于运输，后因水患而移至丘陵高处。桃花岭官仓，是明官府在望江所建的三座官仓之一（现有照直粮站）。储备布匹的情况不多，可能是万历新政后，国库充盈，储备一些棉花布匹等物资。

【延伸说明】：王幼学（1275-1368），字行卿，别号慈湖。年幼时被元兵俘至河南洛阳，所幸被一陈姓人家收为义子。元大德三年（1299年），他得到一本朱熹所撰的《通鉴纲目》，于是耗时二十年，七易其稿，将此巨著全部加以引喻释义，编纂成59卷的《通鉴纲目集览》，后刊行于世。

由于王幼学博学多才，的大臣屡次举荐他为官，他均拒绝。至元二年（1336年）返回故乡望江，于凉泉值雪山旁建慈湖书院，攻书讲学。1368年去世，享年93岁，葬于桃岭雄鱼山。

王幼学墓用青石垒砌成锥形，顶用石帽覆盖。墓前立有青石碑，碑文"元理学家王公慈湖先生之墓"。
明万历年间，知县唐守礼登墓展拜，题云:"宋家有椽笔，慷慨继春秋，沛国如东鲁，慈湖亦左邱;名于孤冢在，人共野塘幽，不得寻支庶，萧萧万古愁"。

《安庆府志》载明代龙子甲谒《王幼学墓》七律一首:"草气迎裙岂漫游，炙鸡絮酒吊前修，当年不破书千卷，此日谁怜土一丘；荒冢故宜封薜荔，斜阳犹自照松楸，相看更酌澄湖水，剩有寒光湛碧秋"。

1958年，墓地被人破坏，碑、石均被人挖走，现仅剩一片荒丘。

十月金秋

366道满心头疑云升：
此布若是官家货，
谁敢胆大卖仓储？
若是官货怎无人看守？
张五九轻松开院门，
这货到底何方神？
若是私货准备出手，
何必就远运北门？
啊呀呀！
莫非衙门有人设陷阱，
来个“盗窃分赃”抓现行！
是谁要把我来害，
难道是“猪头”郑典史？
他知我信息比较灵，
此等劣技玩不通！
难道是主簿沈东南？
可他假清高孤独无徒！
或是知县或县丞？
害我何须这么啰嗦？
不如来个将计就计，
看谁是那害人精！

道满坐着木牛车，
吱吱呀呀到北门。
张五九蹲在院墙边，
四下一睃开了院门。


牛车下来帮工要搬货，
张五九说先把帐付清！
道满掏出买卖契约，
“先把你的大名签！
不过你得写真名，
不然买卖做不成！”

十月金秋

367张五九拿笔手发抖，
“五九就是我真名！
不过本人不识字，
划个十字行不行？”

张五九拿着契约看，
突然翻脸骂道满：
“说好的银数怎变更？
你小子怎不讲信用？”


道满一听笑出声：
张昆大哥莫骂人！
你说不识字，怎知其内容？
只怕此生意，我俩做不成！


张昆一听腿发软，
卟通跪在道满前。
“既然古爷知实情，
高抬贵手留活路！”


张昆一五一十抖实情：
郑典史单独将我审，
说我聪明有大用，
先让我卧底九龙会，
然后再把我来抓，
判你个包庇逃犯罪！
想我出力还要进监，
孬子也会来拒绝！
那典史让我扮布商，
诱你买货入圈套，
收了银子我带走，
他在路上抓你现行！
只要落入他的手，
让你想死不想生！

十月金秋

368道满听了心头惊：
明摆着下饵把鱼引！
可那猪头也不傻，
鱼若不把饵钩上，
定有后招把鱼捕！
他冷笑两声说张昆：
“凭你几句我就信？
栽污官员罪不轻！”

张昆此时心悔恨：
不该当初做盗贼；
如今日不多贪几两银，
说不定办妥早走人！
此时小命捏在他人手，
干脆麻利倒干净！
“古爷容我说分明，
如讲假话我家死人！
那典史心肠毒的狠，
如果你没入圈套，
叫我晚上进你家，
一刀结果你的命！
让我做贼我敢做，
让我杀人胆没生！”
说罢掏出半支香，
递给道满做见证：
“这是迷香‘睡不醒’，
典史说点着一闻头昏沉！”


道满心想郑猪头，
怎会轻易信逃犯？
他不怕张昆去自首，
大官面前把他供？
这张昆不过一棋子，
他用后定把棋子抛！


道满想罢说张昆：
你先起身听我言，
你盗窃奸淫造孽重，
死罪或免活罪难逃！
郑猪头既然敢放你，
已张罗网谅你跑不成！
你若拿银会进他的腰，
你若杀我他会逮捕人，
无论哪样你命休，
他定会灭口掩罪行！
只要你听我来安排，
我可保你一条命！

十月金秋

369牛车吱呀大街行，
车上盖着大油布。
道满悠哉货顶坐，
几个帮工护车行。
突然有人街中挡：
“马上停车把货查！”

道满早知有人拦，
哪知却是沈东南！
这厮怎来趟浑水，
难道主谋正是他？


县吏虽小也是官，
道满下车把礼施：
“主簿大人有何事？
小民急着要送货！”


主簿官服亭亭立，
恰似玉树临嘶风!
“有人举报官货盗，
只怕古某走不成！”


道满假装听不懂：
“做贼哪有白天做？
胆大包天如抢劫！
大人不抓贼，拦车是何意？”


主簿心想你装样，
我来跟你说分明：
“北门有个货转站，
是县衙应急临时定。
有人刚看见你盗货，
拦车查看应当正分！”


道满一听着急喊：
“大人请把话说清！
我是到北门去搬货，
可我是花了真白银！
码头要货催人急，
刚刚才把货筹足！
不能乱讲我盗窃，
有损我名话不好听！”

十月金秋

370主簿一听哈哈笑：
“像你也配要名声？
宫商角徵羽，士农兵工商。【1】
奸商地位低，况汝为盗贼！”

道满听了心好笑：
不就是读了几天书，
靠守坟得个小屁官，
还充个么事士大夫！
当初我也想童生试，
找他担保没找着。
如今真没闲功夫，
不然也去唱四书！


道满嘴上打哈哈：
“小民没法跟官比，
可小民的脸也是脸，
不能想打就打没尊严！
曲知县天天把商捧，
说搞活经济我有功！
大人不也唱高调，
让我等出钱建码头？
如此两面三刀无官信，
原来骨子里头没商人！”


一番话语似刀剑，
说得主簿脸发烧。
“无论你嘴巧如雀舌，
今日本官定查车！”


此时围聚人一堆，
七嘴八舌把话说：
“我等都是商业者，
靠智力吃饭心无愧！”
“守个店铺像坐牢，
哪比当官的享清闲！”
“十个当官的九个拽，
商人成他们的下饭菜！”

【1】宫商角徵羽：五声音价。即人们通常所说的“五音不全”之“五音”。如按音高顺序排列，即为12356。明，县学、府学均开音律课，童生、生员唱经书必学。此处是沈东南故意显摆，打击古道满。

十月金秋

371道满一旁心暗喜：
今日幸亏有安排！
等会油布掀，看你怎交代？
让你闹的欢，脸面跌的惨！

沈东南本来心为公，
只怪太过自信想当然！
有人举报古道满：
“九龙商会一牛车，
北门货站偷布匹，
车辆已至大街上！”
如不截道货将运走，
东南一急就冲出县衙！


查赃物本不是份内事，
可典吏说要去货运站。
货站是他临时租，
他要查看丢啥货！
典史不在应当报知县，
东南怕道满把迹灭，
越俎代庖急把车查，
犯了官忌有点傻！
其二不该妄语伤人，
没证据哪能乱扣帽！
他是书生傲气在作邪，
认定九龙会是黑团伙。
黑团伙哪里有好吊，
盗窃官货肯定是他！


主簿哪知典史另有所图，
货丢多少典史心有数！
一溜烟去把张昆找，
既想拿银子，又要把人抓！


张昆依计告诉典史：
“商会银两不凑手，
想赊账我没让他拉。
古某说明日把货取！”


典史一听心着急：
主簿那边要坏汤！
那货一但知是仓储货，
不可能再把布来买。
说不定到处找张昆！
眼看日头渐偏西，
骑虎难下愁煞人，
不下狠心真不行！
“你暂且还在这里躲，
今晚就去小黑子家。
事成之后这里等，
小船一条你走人！”

十月金秋

372围观者皆是生意人，
说话自然不好听。
人说百无一用是书生，
主簿哪敢来蛮横！
眼巴巴盼着郑典史，
不料却等来廖县丞！

其实县丞已知晓，
是道满跟他当面说清。
县丞装着不知情：
“何事如此闹哄哄？”


东南与道满眼对眼，
两人恨恨地不作声！
旁有一人把话说：
“北门货站货被盗，
主簿认定是商会，
拦着货车不放行！”


廖县丞把话问主簿：
县衙何时设货站，
我怎一点不知晓？
难道货站你私设？
码头已经有货场，
何必再花冤枉钱！


主簿说我也不知，
是典史租房临时用！
他已到货站去查库，
等会就知丢多少货！


道满一听嘴嚷嚷：
主簿大人是甚意？
你亲眼看见我偷盗？
难不成丢货都是商会偷？
古某不知怎得罪了你，
让你这样公报私仇！

十月金秋

373主簿此时成众敌，
被人骂的口干脸红。
廖县丞做起和事佬，
站上牛车把话说：
“众位乡亲稍安勿躁，
主簿不会乱冤枉人！
我们把油布掀开看，
看看装的是甚东西！”

道满急忙喊县丞：
大人这是官官相护！
我们是守法的生意人，
哪里经得起这般折腾！
今日把话且说清，
如若不是官仓货，
我要主簿当场道歉，
还我商会一名声！


几个帮工掀油布，
车上木桶装米粉。
北风一吹米粉飞，
官服变成白布袍！



原来冬月打米糕，
米粉成了抢手货。
商会磨了一堆粉。
准备分送各粮点。
道满牛车途中换，
瞒过典史安排的眼线！


此时主簿把目瞠，
羞躁无语人发懵！
道满急忙盖油布：
“吹走米粉我心疼！”

十月金秋

374主簿阴脸拍粉尘，
转身将回县府衙。
道满故意把话喊：
“不道歉难道就走人？”

主簿此时憋足了火：
“你算老几支楞人？【1】
哪有官家来道歉？
哼！不知上下一刁民！”


一语如石投水潭，
激起波澜一层层：
“当官的是靠民养活，
凭甚头上拉屎耍威风！”
“此人哪佩称孝廉？
无德无信无教养！”
“好大喜功搞围垦，
害了扬花几万人！”

……

风高夜黑寂无声，
张昆摸索蜗处进。
刚把油灯来点亮，
郑典史随后进了门。
原来张昆去杀人，
典史不放心在跟踪。


典史瞥见桌脚旁，
一只布袋圆滚滚。
袋子外面血染红。
张昆一脚踢布袋：
“我已把那小子狗头下，
请大人守信放我行！”


【1】支楞：指某物翘起或立起的景像。如兔子的耳朵支楞着。在望江方言中，却有命令或指派的贬意。

十月金秋

375不料典史阴声笑，
拔出腰刀对张昆：
“你盗窃奸淫又杀人，
只怕今晚走不成！”
不容张昆来分辩，
一刀刺进张昆身。
张昆负痛抽匕首，
撞翻小桌灭油灯。
黑暗里典史不是他对手，
传来阵阵惨叫声！

二天铜锣两声响，
知县官轿山脚停。
原来此处一草屋，
护山人搭建歇脚用。
草屋内有两尸首，
一具是那郑典史；
还有一具捕快辨认，
说是江西逃犯叫张昆！


屋里场面寒人心，
桌翻凳倒农具散。
典史仰躺血迹中，
颈脖一处伤口深。
张昆靠在土墙角，【1】
手拿铁锹眼半睁！


张昆身份被确认，
安庆、九江两府上表章：
郑典史为抓逃犯不顾身，
献出生命是英雄！
哈哈哈！
典史家属受抚恤，
府衙县衙荣光生！


【1】土墙角：山上木架草房为防水防蛇，一般都夯有半米高的土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