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家奶 （二）

素心

2 　　朱明星的应征入伍登记表与众不同，确实没有按栏目填写父母的姓名和生卒年月。 　　父母不明，这一点会使人想到“私生子”。不过当地人谁也不这么认为。这倒不是由于“和生子”在习惯上是个被视为低贱、耻辱的出身，人们不便轻易地抖搂出来。一九五七年六月的一天，安庆地区一个高级农业社的书记办公桌上出现了一个小孩。这孩子不过半岁，虽说瘦一点，却也白白净净的。他睡得正香，被一块蓝底白花的土布包裹着，小腮帮边有五张人民币——张二元、两张一元和两张五角。书记姓章。他从小孩的衣服上推断：不是本地人家的孩子。不久前他到县里开会，听到这样的事：下江有几个地方受了水灾，一些灾民外流。县委指示要搞好地方治安，防止他们乱来，同时要教育本地人不要欺生、肇事，劝说外来人重返家园。本地确实几次路过了二三十人，其中有些还留宿过。老章想：这小孩十有八九是外流人抛下的。 　　孩子醒来后，一声高一声地哇哇啼哭，小眼泡涨得血红的，一个小手指放在嘴里咬。老章无可奈何地抱起孩子，“噢噢”地哄着，送到自己家里让妻子喂奶。他同时叫人去附近看看，有没有外地人。村里倒是来了两个下江人，一个老头，带个跛腿的半大小伙子，干铜匠活的。他们说不知道有丢小孩的事。 　　老章的妻子已生了二子一女，自然不想再收养一个。再说最小的孩子也才半岁，两个孩子共喝“一怀奶”，也是不够的。 　　有一个五十多岁的寡妇——余婶，想要这个孩子。 　　余婶是五保户。她觉得净吃照顾过意不去，家挨着社办公室，就主动到社里食堂帮着烧饭。孤单一人，年迈体弱，免不了有些思亲盼后之心。见书记捡了个幼儿，还是个男的，第二天就把孩子抱回家当孙儿收养了。余婶给孩子取名“明星”，姓朱。朱，自然是她已去世的丈夫的姓。老章亲自为这个“朱明星”报了户口，把生辰定为这一年的一月一日。 　　余婶满怀希望和欢乐地养育这个意外得到的孙儿。她记得一个人家有奶头瓶，就捉了一只老母鸡去换，奶头瓶拿来了，鸡人家没收下。那年月本地还不时兴、也没有奶粉买，只给孩儿喂米汤不行。年幼的孤儿得到了周围百姓的同情。除了老章的妻子常给明星喂奶外，附近好心的有奶水的妇女也常来为明星送奶，有的还把奶汁挤到奶头瓶里，叫余婶留着给明星在半夜啼哭时喝。余婶多皱的笑脸，滚着热泪，咽声道谢。“谢什么哟？余婶。奶水总是孩子的。这孩子还得靠你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哪。”乡村女人们的心肠，真热。 　　下面干部到高级社开会的时候，成了明星的节日，因为开会的人会给他带来吃的，玩的。有些礼物还很奇物：喜鹊蛋、乌龟蛋，知了、纺线婆婆虫。社里开妇女会，明星“会餐”，从这个怀里转到那个怀里，饱吃一顿，接受一个又一个母亲的亲吻。 　　农村中一般的幼儿都有一种“认生”的特性，明星不一样。有一回明星摸出社食堂的后门，见到个敞开外衣匆匆赶路的中年妇女，马上含糊不清地嚷起来，并且双手离开墙壁就要走过去，刚摇摆了两步就跌倒在地。那位过路妇女见了，马上奔过来把他搀起。小明星顺势一头就往陌生女人的怀里紧贴，隔着衬衣咬住了奶头。女人掬起了内衣。明星饿了，来势很猛，咬得妇女的奶头疼痛。余婶望见也不马上近前，直到明星松了口，她才过去接明星，真心道谢：“过路大姐，难为你了。这孩子没……没娘老子。”那位过路大姐以后几次路过，都要跑来看看明星在不在，要不要吃奶。 　　就这样，明星以余婶为祖母，吃着百家奶，度过了他的幼年时代，健康地长大了。 　　最亲的人总还是生身父母。“妈妈”的叫唤也许就是人世间第一等甜蜜的语言。尽管人们平时对这句短语是平平淡淡地信口溜出的，但是如果没有或从此失去这种叫唤，那是会长久地难受的。在新兵连的晚会上，几个新兵演了个小合唱：《妈妈为我整军装》。此时此地唱这种内容的歌，是会叫初次远离故乡和亲人的新兵动情的。孤儿朱明星的感情更是不同一般，他在歌声中默默低下头，湿了双眼。 　　介绍情况的新兵连指导员，建议副司令员把这个新兵带到机关，当个放映员或是警卫员。副司令员说：“现在机关兵都超编了。让他去连队吧。” （廖西岚）

紫依淡雅

欣赏了！

草__根

脑袋有点晕  先生写小说了啊  改日欣赏

回民村人

欣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