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富爱穷追》第一部 第一章 杀人的电话

清风拂影

                                                                                             

       下午五点钟光景，天阴沉沉的像要下雨，路两边的法国梧桐无精打采地耷拉着脑袋，叶子纹丝不动。
       珏城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县城，由于坐落在一个盆地里，连日来烦燥闷热，如罩笼中。
       张啸天绷着脸从项目部的会议室出来，刚开了手机，“嘀嘀嘀”的来电提醒，一个接一个席卷而来，紧接着是一个电话打了过来，他瞅了一眼是个陌生的号码，本来无心去接的，可是，当他看到号码的后四位数是8888时，还是怀着好奇心接了：“喂！请问你是哪一位？”语气明显有些生硬和牵强。
     “啸天，是我。”手机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听起来非常焦急，却很清脆。
     “你是……？”张啸天瞪着一双疑惑的眼睛，一时听不出来这个女人是谁。
     “是我！听不出来吗？”对方又重复了一遍。
     “你到底是谁？不说我挂了。”张啸天有点不耐烦了。
     “张啸天你个大流氓！怎么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啊！”对方明显在发怒。
      敢叫他张啸天“大流氓”的只有一个人，在他的记忆中，敢这样直呼他的还没有第二个人。此时，他明白了，紧绷的脸立马舒展开来:“哟嗬！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苏大小姐呀，您好!您好!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怎么会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少在我面前贫嘴！怎么？给你打个电话不行吗？”对方的口气听起来很霸道。
    “莉莉，看你说的，巴结都来不及呢！对了，你什么时候换的号码？换了也不告诉我一声？”
    “我也是刚换的，还没来得急告诉你。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好久没听到你的声音了。没想到金嗓子还是那么脆，那么甜……”张啸天满脸堆着笑容，一边说一边朝大门口走去。
    “去去去！”没等张啸天把话说完，耳畔就传来一通刺耳的声音:“我说张啸天，你少在我面前装腔作调，油腔滑舌。瞧瞧你那副德性，怎么一点都没收敛？是不是现在还是整天花天酒地，到处沾花惹草？”
     “莉莉，看你说的，根本没有的事，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张啸天想起以前的荒唐事，十分尴尬，一时语塞。
     “甭再贫嘴了，狗改吃屎成神仙！我还不知道你！”
       和张啸天通话的这个女人叫苏莉莉，是他高中时的同班同学。后来嫁给了他们的班长陈浩然，也就是现在盛世开发公司的老总。苏莉莉生性倔强，胆大泼辣，又任性好强，凡事说一不二。
       她的性格张啸天了如指掌，听到她的话嬉皮一笑：“莉莉，息怒！息怒！生气伤身。还是你最了解我。哎！江山易改，禀性难移啊！嘿嘿！”话一出口张啸天就觉得不妥，可又无法收回，立马收回笑脸，直奔主题:“莉莉，你打电话有事吗？”
     “废话！当然有事了，没事才懒得理你！”
     “啥事？你说。”
     “先回答我再说，你到底怎么回事啊？我快把手机打爆了，你一直关机，快把我气死了。”对方的口气明显有点焦灼和嗔怪。
       张啸天不敢再打马虎眼，一本正经地回答：“刚才我在开了一个会，开会期间是不许开手机的。这不刚刚出来就接到你的电话？”
     “因为你快气死我了，你知道吗？”
    “实在不好意思，有什么事，你说。”
    “张啸天你给我听好了，本姑奶奶就说一遍。”
    “行！行！我的姑奶奶你快说！”张啸天点头哈腰。
   “明天上午十点，同学聚会，地点在万寿山风景区的楼外楼大酒店。浩然有点事，他让我通知你。”
   “明天上午十点？”张啸天以为听错了，瞪着眼又问。
   “你耳朵聋了？我刚才说过了，不再重复。十点聚会正式开始，下午还有活动。你可别耽误了，还是老规矩，迟到者要受罚的。”
   “不是……我、我说莉莉，往年聚会不都是在年底举行吗？今年怎么提前了？这、这叫什么事儿啊？是不是太仓促了。”
      张啸天刚开罢会，项目部对清华苑小区的工程非常重视，刚才在会上就点名受到了批评，并责成他在雨季来临之前，务必把基槽全部抢出来。天灾人祸，谁能左右得了？再说，这是张啸天第一次接这么大的工程，本来就感到压力不轻，现在听说又要聚会，心里顿时沉甸甸的。可是，同学聚会一年才举行一次，要是不参加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不是有句俗语叫“一辈同学三辈亲”嘛。这时的张啸天左右为难，踌躇不决。
     “不错，通知下达的是有点仓促，本来聚会都是年底举行的，这次情况特殊，所以提前了。不过，于你无碍大妨的，珏城到咱家不就两三个小时的路程吗？我想你能来得及的。”手机里传来苏莉莉的声音。
     “来得及倒是来得及，只是……”张啸天把目前的工程状况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然后用近似哀求的口气对苏莉莉说道：“老同学，你看这次聚会我不去成吗？”
     “我说啸天，你有病啊还是脑子被狗啃了？啊！工地上不是有管理人员吗？要他们白吃呀！怎么凡事你非得亲自出马不行？我就不信工地离了你就不转了？真是的！”对方的口气听起来十分严厉，而且不容争辩。
      “莉莉，你又不是不知道，干工程比不得……”张啸天的话没说完，就被苏莉莉杀人的口气打断了：“啸天，我没时间听你啰嗦。不过，我劝你还是去好，难道你不想见婧婧一面？人家这次可是大老远跑回来参加聚会的，明天晚上她就回去了，知道吗？你这个大笨蛋！”
       张啸天听苏莉莉这么一说，心里不禁为之一震。是啊，二十多年来一直没她的音信，她现在过得怎么样？她还好么？她是不是还在记恨我？尤其想到分手时那个场合········他不敢再往下想。此时，他既想见婧婧，又觉得无法面对她，只好唯唯诺诺地对苏莉莉说：“莉莉，让我考虑考虑好吗？”
      “还有啥好考虑的。通知我是下达了，去不去你看着办吧。好了，我现在要去火车站接婧婧了，再见！”
      “莉莉，别挂，别……”。张啸天还要说什么，手机里已经传来嘟嘟的忙音。
     “还说人家脾气没改，自己改了吗？”张啸天翻着白眼嘟囔着挂了手机，然后迈步向工地走去。
     “表哥，你回来了。”
       张啸天刚走进工地，表妹唐晓丹走了过来。
       张啸天嗯了一声，然后对唐晓丹说道：“丹丹，去把老袁给我叫来。”说罢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唐晓丹今年24岁，是张啸天姑姑家的大女儿，人长得如花似玉，聪明伶俐。
       张啸天说的老袁叫袁文杰，比张啸天大两岁，是这个工地的负责人。他跟随了张啸天多年。此人为人忠厚，办事老练，才思敏捷，足智多谋。工作上，他兢兢业业从不含糊。管理上，他积累了丰富的实战经验，着实有一套管理手段。因此，颇受张啸天的器重和信任。张啸天呢，凡事都要征求袁文杰的意见，对他不藏不掖，包括自己的私生活，他袁文杰知道的也不少，两人可谓是亲同手足。
      袁文杰听说张啸天找他，他几乎是一路小跑奔跑过来的。
    “张总，你找我？”袁文杰满脸大汗。
     张啸天应了一声，满面愁容地指了指办公桌前边的椅子让他坐下。然后，给他沏了一杯茶水，又拿起一包香烟，抽出两支，递给袁文杰一支，自己点了一支。
   “老袁，我刚从项目部开会回来，刘经理说我们进度太慢，把我训斥了一顿，然后给我们下了死命令，要我们在雨季来临之前务必把刚开的基础全部抢出来，你觉得有把握吗？”张啸天极不自然地抽了几口，然后把目光投向了袁文杰。
      袁文杰倒显得不慌不忙，异常镇定，似乎胸有成竹，稳操胜券。袁文杰是谁？他是建筑行业里面的虫子，十六岁那年，他辍学后就外出搞建筑，一干就是二十多年，可以说是迎着大风踏着恶浪滚爬过来的，什么事儿他没见识过，什么困难他没领教过，什么苦他没吃过，这就叫什么虫儿专蛀什么木头。本来夏季开槽就是个大忌，再加上珏城这里的土质是中性沙土，这种土质是经不起大雨冲刷的。可是，有时候往往由不得你，只要工程合同一签订，血红大章一摁，就必须按时按期施工交工，没有一丝打折扣的余地。这些道理，袁文杰比谁都清楚。
       此时的袁文杰，看到张啸天忧心忡忡愁眉不展的样子，心里就知道他一定在刘经理面前立过军令状的，自己身为清华苑工程的负责人，有推卸不开的责任。所以，从开槽那天起，他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一心系在坑槽上，工人晚上加班加点，他也始终坚守在现场，人看上去憔悴了许多。
   “ 张总，你放心吧。事在人为，我看应该没问题的。”袁文杰猛抽了几口香烟，看着张啸天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老袁，我信得过你，也真难为你了。我知道你身上的担子不轻。不过，你也得注意自己身体，带兵打仗，指挥官可不能倒下啊！”张啸天又抽出一支香烟递了过去。
  “张总，我心里有数，你就放心吧。”袁文杰说罢拍了拍自己胸脯，笑着说：“身子骨好着呢！跟年轻时一样，硬朗着呢！”一句话逗得张啸天笑了，他站起来走到袁文杰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老哥，基础抢出来后，我请客，珏城的酒店任你挑选。”
     “行！到时你不请我都不依。”
     “哈哈哈……”
    “哈哈哈……”
       袁文杰真的有把握吗？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但是，他心里特别清楚，越在这种非常时期，越不能惊慌失措乱了方寸。他之所以在张啸天面前说出一言九鼎的话，是想给他一个定心丸。其实，他自己也是顾虑重重的，天灾人祸谁能左右？好在他早有所料，早有准备。
    “张总，要是没别的事我就去忙了，你看这天气阴沉沉的。”袁文杰担心下雨，说着站了起来。
    “老袁，我还有一件事情要给你说。”
    “什么事？”袁文杰转过身来。
    “明天有个同学聚会，我本来不想去参加，可是他们说什么也不依我，你看……”
      袁文杰没等张啸天把话说完就接了过来：“你尽管放心去吧，工地上的事情你就甭操心了。”
      张啸天真的能放下心去参加这个聚会吗？望着远去的袁文杰，他的心里还在纠结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