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老屋

持花战士

清明时节，故乡正是油菜花金黄的时候，告别一身的公务，远离喧嚣的城市，辗转奔波，终于回到了久别的故乡，来到了年久的老屋门前。
     青砖瓦房结构的老屋，是当时村里红极一时的漂亮房子。奶奶说，修这座房子的时候，是爷爷托人在十几里外的县城买了青砖，请人从县城步行挑回来，一幢房子的砖就这样用肩一筐筐挑回来的，何其艰辛!老屋由于年久失修，已是斑驳破旧了，但以前的那种挺拔和英气仍依稀可见。
      80岁的奶奶已入暮年，子然一身住在老屋里。看到奶奶，她的背比去年见时又下弯了几度，毕竟年事已高，生活对于她来说，承受过太多的苦泪欢笑，这正如老屋，经历岁月的风吹雨打，历经漫漫的人生旅程，现在正是她颐养天年的时候。
      在老屋里出生，在老屋里成长，见证了老屋的风华与寂寥。从我记事起，知道老屋是个非常热闹的地方。夏天的傍晚，小伙伴们来到老屋门前空地上嬉戏，打闹。满月的晚上，乘着皎洁的月光做着各种游戏。有时抬着一根木头，几个小伙伴学着大人的样子，喊着上山伐树的号子，唱着“抬木头，吭唷吭唷呵”反复地唱着，像模像样。有捣蛋的伙伴，来个恶作剧，抬着抬着，突然一扔，后面的伙伴摔个腿朝天，摔倒的拍拍腿上的尘土，笑笑爬起来，追逐着那个使坏的家伙，大家都嘻嘻哈哈地欢笑起来，老屋便也跟着笑起来，老屋沉浸在孩子们的欢笑声中。大人们三五成群地坐着，拉着家常，东家的孩子有出息，考试都是第一名，西家的地里不见了几个黄瓜，土豆等等。奶奶自然是闲谈的中心人物，很多与奶奶年纪相仿的人都喊她为“代姐”，代姐的含义不是对年纪稍大一点的人的称呼，在我们村里是对同族同辈人的尊称。有什么疑难问题都要问问“代姐”的意见。奶奶是见多识广之人，小时在优越的家庭环境里长大。听奶奶说，她娘家有上百亩良田，几十亩果园，家里条件非常富裕，奶奶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自然见多识广，讲起话来也头头是道。奶奶在她的娘家度过了最快乐的童年、少年时光。晚上我们小孩子最怕的是大人讲鬼故事，只要一听到鬼的字，马上各自跑到自家家长跟前躲起来，深怕鬼来了会将我们抓了去，我也堂常吓得躲到奶奶的身边，这样觉得安全多了。
      现在的老屋沉静而寂寞，周围的邻居大都搬到村口大路旁盖新的房子了，老屋的周围只有几间破旧的房子，原来的主人将它们当作了杂物房和柴房。夏天的晚上，再也听不到孩子们的欢笑和大人们的侃侃而谈了，这使老屋显得有点凄切和孤独。但老屋仍旧坚守在那里，笑看着岁月的沧桑和轮回。
      离开老屋已经整整十三年了，父母亲也早就搬到新盖的楼房里去住，可能老屋承载了奶奶太多的岁月记忆和青春诗歌，无论我们怎么劝说，奶奶一直舍不得离开她，固执地坚守着，相伴老屋日出日落、春去冬来。由于年久失修，梅雨季节时，老屋有很多地方漏雨。去年一场五十年罕见的大雪，我一直担心着老屋，听说村里许多老房子都被大雪压跨了，但老屋却仍旧安然无恙，她挺过来了，虽然很艰难，很委屈，但她却依然屹立在那里，可见她的坚强与毅力。
      走进老屋，看看自己童年住的房间，墙壁上还留着当年的影子，有自己用毛笔、粉笔写的各种字体，还有一些幼时俩兄弟自画的“国画”。看看这些二十几年前留下的痕迹，不竟感慨时光的飞逝和生命的快速。小时候，跟奶奶一起住在不到15个平方的房子里，住着三个人，当时也觉得那样宽敞，我们还可以在里面捉迷藏；而现在城里住着上百平方的大房子，却感觉房子不够大，是人变了？还是社会环境变了？如今奶奶已搬到老屋的堂屋里住，原来的房间光线太暗。奶奶老了，眼睛不好使，在房间里住着不方便，所以家里人就将奶奶的床搬到了堂屋。厨房现在只有一块小小的灶台，地上零星地堆着些棉花杆，是奶奶用来煮饭的柴火。奶奶跟我说，厨房的锅台已经损坏好久了。我到村里建房子的人家要了点石灰泥，和上土，将锅台重新糊了一下，光滑了许多，奶奶很是高兴，笑得象个孩子，直夸我能干。
      在老家呆了十几天，快要到假了，我又将告别老屋，告别奶奶。临行前，我用相机将老屋拍了下来，也给奶奶拍了几张相片。我不知道，我下次再回到老屋时，老屋是否还依旧屹立在那里呢？在老屋生活的奶奶是否依然安康？我不能为老屋做点什么，老屋承载了我太多的记忆，梦里时常回到她的怀抱，时常感受她的无私和宽广。我不能为奶奶做点什么，奶奶已不需要什么，她最需要的应该是我们能经常在她身边，看看她，陪她聊聊天，儿孙在一起，安度晚年。临行前，我叫妻塞给奶奶几佰元钱。奶奶一再推迟，称要了钱也没用，家里什么都不缺。但除了这点给予，我又能做什么呢？离家的那天，下着丝丝细雨，奶奶从老屋里拄着拐杖蹒跚地来到我们跟前，她将妻给她的钱买了AD钙和娃哈哈一大堆吃的喝的东西，捧给4岁的女儿，女儿高兴得合不拢嘴。我无言，妻转身，偷偷地擦着眼泪。
     分别时刻，望着烟雨水雾笼罩中的老屋，看看细雨中拄着拐杖的奶奶，心里多了许多离愁别绪。车轮飞转，老屋越离越远，拄杖的奶奶越来越小，在我视线中消失，我已泪眼婆娑。别了，老屋；别了，奶奶。

wj0001

好帖子。作个记号先

泣血的图腾

回复 2# wj0001

WJ0001,难道是望江论坛一号人物?
注册号好犀利......
14888.....

wj0001

回复 3# 泣血的图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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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被人用了

寒秋AK47

好帖,感动,祝奶奶健康长寿!

利群

好文笔！让我们这些70后再次回忆起那些尘封的童年......
在这个浮躁的社会确实很难静下心——从头到尾看完这篇文章，这次却做到了。
但我相信，我已经写不出这样的文章了。

持花战士

此文写于2008年,感谢大家支持!我亲爱的奶奶已于今年正月十八离开了我们,无比难过!无比怀念!

雷池半步

一块好铁！！

漫步古月

感动,作者是个懂得感恩的人

微风

学习了，不但文笔好，关键在于用情！

夏☆荷

好文章，发乎于情！字里行间，有着化不开的浓情 。

漂泊

好文笔！让我们这些70后再次回忆起那些尘封的童年......
在这个浮躁的社会确实很难静下心——从头到尾看完 ...
安子 发表于 2010-11-21 15:14

    是的 楼主写的感情很真

遇法持义

老屋——感情的寄托，纯洁的象征！老屋与奶奶彼此融合，和谐相处。那一代人，重情重义，令我辈莫及。{:soso_e179:}

遇法持义

老屋——感情的寄托，纯洁的象征！老屋与奶奶彼此融合，和谐相处。那一代人，重情重义，令我辈莫及。{:soso_e179:}

勇敢的腿毛

楼主的文章把我再次带到了生我养我的故乡,虽很长时间没能回去看看,但童年的记忆却被那一排排文字漫漫的唤醒.如同6楼说的那样:在这个浮躁的社会确实很难静下心——从头到尾看完这篇文章，这次却做到了.同时更相信,这样的文字是我堆码不出的.
   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