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年可比现在威风多了

雷池风 · 发表于 2022-1-26 09:46:38

说起年味，还是更怀念从前的。
那时的年可比现在威风多了。他的架子是很大的，得从一个多月前起吧，他就在不急不慢中踱来。任你扳着手指数呀数，望眼欲穿地盼呀盼，总也见不到他的身影。
他是威严的，从那时起，家里就开始不允许我们说漏了嘴的有悖吉利的话，为此，总难免要挨上妈妈指责过来的一眼。
所以我们是怀着小心虔诚而又激动期盼的心情，一天一天地把年迎接来的。
此时，家家户户也就进入腊月忙天的时节了。整竹篮挎回家的，有裹满白霜的胖金果、沾满芝麻粒的寸金糖、滚满黑芝麻的团麻球、雪白软糯的桂花糕……
这些都是家家要提前备好的老年货了，一旦年关临近，只怕就没货可卖了。
过年的新衣也得早早备好，除了衣服裤子，鞋和袜子也是要买新的。而这些，都得等到三十日晚上吃过年夜饭，才全部一件一件换上，很有仪式感的。每换上一样，欢快的心情就如海浪，一层盖过一层地涌过来。
接下来，炒瓜子、花生、蚕豆，做米糖、芝麻糖、花生糖，炸麻花、炒米、六谷，提前预备年夜饭里的部分菜肴。
年夜饭里，家家提前必备的有：鸳鸯蛋、仔饺、大勺圆子、藕圆子，当然少不了最爱的萝卜圆子，既可以备着炖暖锅用，还可以现炸现吃。
闲适的寒假里，半个身子都陷于火桶（冬季取暖设备），捧一本故事书，伴着厨房里“滋里刺啦”的油炸声，“叮里当啷”的瓢勺声，“噼里啪啦”的柴火声，正被故事里的情节吸引得昏天暗地处，妹妹和亲戚家孩子乐颠乐颠地跑来，端来一大碗刚出锅的黄灿灿、香喷喷的萝卜圆子，哇！真是幸福无比了！
有时，我就坐在火桶里，看火桶对面的小姨做仔饺，仔饺是本地叫法，其实就是蛋饺。
小巧的炭炉里燃一小块红透的木炭，上面搁一长柄铁勺。先用一块肉皮在勺内滋滋地转满一层油，再用汤匙舀一匙打好的蛋液，铁勺微微转动，蛋液颜色深黄转浅黄，液态转固态，眨眼，就是一张蛋饺皮。
接着把掺有嫩白荸荠碎、翠青葱儿粒的肉馅挑一小勺，放在皮子中间，趁着皮子边还没完全凝固，用竹筷轻巧地夹起一边，向对面一合，一只蛋饺就成功了。
看得我手心发痒，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真渴望能试一把呀！可惜，最多也就只会找我去大锅灶下塞上一把柴火，顶个临时缺。
不知不觉中，年近得几乎要触手可及了，家家户户打扫卫生，清洗晾晒的杂务就接踵而至了。
趁着大晴天，妈妈会调好面浆，用面粉加水配制的，带着麦香味。老房子的鼓皮上年年要重糊一层新的报纸。当年的小城几乎都是老的徽式民居，外墙砌砖，里间木制的内墙称为鼓皮。
这也是挺兴奋的一件事，好比现在人家的墙纸，如果每年换新的，是不是很有新鲜感?并且，报纸的好处是，躺在床上，或坐在桌前，没事还可以看看报。
年画这时也该贴上了，新华书店里，会挂满一排排标着号码的年画，一屋子的纸墨香。
店里站满了人，昂着头，仔细地搜寻满意的、预示来年美好愿景的图画，那是明天的期望、来年的盼头。
对门的一位老爹，终日无所事事，全靠老奶奶每日里摆茶摊挣点费用，这个时节点，也要忙碌上几天了，在茶水摊上铺开大红喜庆的纸，开始有模有样地给人写对联。
傍晚老爹拿着笔在前，老奶奶拖着长条凳，挎着大竹篮在后往家赶，街坊见了会关切地问上几句。每年此时，我都要打心底替老奶奶高兴，多好！至少这几天老奶奶脸上多有光彩啊。
这个时节里，街上写对联的人也多起来了。一天来了个外地的，直接把对联纸铺设地上，小碎石压着四角，用金色居多的彩笔写出鸟雀形状的文字，旁边围一群人观看。那一年，不少人家的大门上贴着鸟雀字形的对联。
然后凡有太阳照到的地方，都拉满了宽宽窄窄、花花绿绿、浆洗干净的被单被里、窗帘蚊帐......家里样样都要打扫清洗来迎接新年的。
那时家家几乎都有一张架子床，有床顶和床柱，所以帐子是一年四季都要挂的。妈妈还在帐檐上自己踩着缝纫机，缝制了一道漂亮的波浪形花边，每到新年里，就会换上这个漂亮的帐檐。
放花炮也是迎年的一部分，更早的时候没有花炮，只有炸炮。三十晚上的街两边，一溜溜满是炸炮的孩子，高高低低的。
街上花炮逐渐多起来后，大家开始放花炮了，什么地老鼠，连环炮，万紫千红......
那年，三十日的大上午了，妈妈和我去外婆家的路上时，想起还有花炮忘买了。
折转向来时的一家店走去，已不是走了，满大街的人多得只能挤。好不容易到了店里，挑挑选选的终于买好。此时，店里的钟已指向十一点一刻了。
那时的年饭从中午一餐就要开始热身，为正式的年夜饭做铺垫的。
赶紧出门，天啊！刚才还那么拥挤不堪的人群一下子都不见了，街上突然变得冷冷清清，所剩的三两家店铺也在慌里慌张地关门。
那一刻，深深地体会到，原来年真的来了！而且是踏踏实实的来到每一户人家的。在那一大家人围着的暖暖炭火盆前，盆里稳当当坐着热气腾腾的大茶壶，在那老少团坐的八仙桌旁，桌上溢漫美味佳肴香......
所以，那一刻的我和妈妈心急火燎、行色匆匆地奔往家赶着去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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