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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叔其实是我最小的叔叔，中间几个叔叔都夭折了，因为叫熟了嘴，就一直没有改口。 我奶奶过世时，五叔才六岁，他几乎相当于我妈妈养大的。因为只比我大八岁，我断奶后没人带，他就一直带我到四岁，瘦小的他抱着我走路都踉跄，爷爷直叮嘱他，不要将我摔坏了，他顶嘴，摔死了最好，省的我天天抱。话虽然这样说，他对我无微不至，非常心细，生怕我有个闪失，而且有好吃的都留着给我吃。 五叔一是要带我，二是要看队里的牛挣工分，一直到十二岁才上学，因为年纪太大，直接上三年级，还要看一头牛，上课时将牛系在学校后面山上的树上，课间到山上放一会。放学后还要干家务，有次带我去山上砍毛竹，十三四岁的小孩驮着一捆毛竹，压得龇牙咧嘴的，我那时还小，在一旁还笑他力气小，许多年后，我阅尽人世间的艰辛后每每想起这事，都是无比的辛酸。 五叔没考上初中，十五岁就跟着师傅去岳西山里做瓦匠，师傅苛刻无比，头两年，都是抬石头、搬砖、和沙子，肩膀都磨出了血，结痂后成了硬结，脚也被石头砸过无数次。睡觉的地方就是在空房间地上铺上稻草，一床被子既当垫被又当盖被用。可是这些他那时都没有对任何人谈起过，直到他师傅过世，爷爷问起他跟师傅的经历，他才轻描淡写地说了一点。 工地隔壁有一个孤寡老奶奶，五叔热心，空闲时经常帮老奶奶家挑水、搬重东西，老人冷眼旁观，看五叔师傅也不存心教他手艺，就将我五叔介绍给她在广州当包头的弟弟，过一年，他弟弟回来就将我五叔带去广州脱离苦海了。 五叔在广州工地做得风生水起，没几年一年就能挣三四百了，八十年代初，那已经是很高的收入了，可是，我爷爷突然瘫痪在床，尽管我大大妈妈都不希望他回来，他仍然义无反顾地回来照顾爷爷，在床边端屎端尿，一直到五年后我爷爷过世，后来一直就没有离开过村子。有人问他可后悔，他说不后悔，挣钱就是为了照顾家人，没有亲情，再多的钱也没用。 五叔的婚姻也很不幸，他与师傅的女儿一见钟情，可是师傅嫌弃我家穷，不同意，那女孩倒很痴情，一直怂恿我五叔带她私奔，可是五叔念及师徒情分，没有同意。后来那女孩嫁给了一个小混子。许多年后五叔了解到那个女孩老公不仅吃喝嫖赌，游手好闲，还没事打老婆，五叔才深深地自责。无论后来我大大无数次劝说他这是各人的命，你左右不了的，他仍然难以释怀。 五叔与一个很漂亮但是性格很不好的女人结婚了，婚后家里里里外外都是他忙活，二婶只负责貌美如花加骂人。五叔每天四点就起床打手电筒用簸箕捡粪。夏天天不亮就去田里割稻，等别人去田里干活时，他家的稻都割完了。不到两年，攒下了重新盖三间房的东西，本来计划着来年盖房，可是那年年底他病了，因为庸医的治疗，本来是很普通的病竟然最终导致他走了。 五叔是一个很厚道本分的人，非常善良，可是时代与家庭造成他不幸的人生，也许这就是我那些五六十年代出生的父辈们共同的坎坷的命运。作为七八十年代的后辈，所有的艰难险阻与父辈们相比，真不值得一提，也应该更加珍惜我们今天的幸福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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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3-5 23:2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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