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香子＜高永朋打工记＞四、削职下放 初试身手

文香子

四、削职下放　初试身手
然而，光荫荏苒，好景不长。高永朋二十一岁这年，从上到下，突然掀起了狠抓阶段斗争的风潮。幸亏高永朋已经是中共正式党员了，才没被当作阶级异己分子清除出革命队伍，却将他下放到县财办去具体负责主办全县的工农业财务会计业务辅导工作。所幸的是，他被降了职，却没有减薪，工作专业还对口。因为高永朋在大学里所学的经济管理系课程中，就有财务与会计专业，他干起来，正好练手、上手，轻车熟路。他下农村、下工厂，调查研究，摸清情况，很快就制订出了全县财会辅导工作方案，自任讲师，自当审计，组织培训检查，事无巨细，千斤担子一肩挑，很快便将全县的工农业财务与会计工作，辅导、整理得井井有条，还培养出了一批精良有素的财会人员队伍，解决了洞之县财会工作长期存在的理财老大难问题，保证了工厂核算、农村分配工作的有序开展。因此，全县的财会人员都尊他为“高老师”，在他们心目中，高永朋成了他们的开山鼻祖和最高权威。每天前来向他报告和请教业务工作的人员络绎不绝，使县财办机关的沉寂气氛中凭添了几分生气。对此，人们又情不自禁地交口称赞，说高永朋干一行热一行，行行都伸大拇指，是位“铁算盘”专家。
可是，没过多久，由于家庭出身关系，高永朋还是胳膊硬不过大腿，被取消了国家干部身份，下放到三边大队去劳动锻炼，当上了农民。由于高永朋工作能力强，有位县委领导很爱才，他认为“我们PARTY不能埋没人才，不能浪费人才，应该给高永朋同志在农村的广阔天地里，有施展才干的机会。”所以，他就向当地公社党委书记打了招呼，说高永朋同志是PARTY员，党组织应该安排他担负适当的工作任务。这样，公社党委又任命起高永朋担任三边大队的副大队长兼主办会计的工作来。而且，那位县委副书记还语重心长地嘱咐高永朋：“干革命工作，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只是工作分工的不同，为人民服务，只讲求完全、彻底将革命进行到底，是金子、放到哪里都不会生锈，希望你学习雷锋精神，做一颗永不生锈的螺丝钉，同样会闪闪发光。”高永朋听了，默记在心。
不料，这三边大队是个庙小神灵大，池浅王八多，斗争最激烈的地方。这地方，地处两省三县结合部边缘地带，历史上曾是三不管之地，只有荒山野草，芦苇湖滩，没有人居。现在的三百多号人，都是在近几年内，从四面八方、八省十八县逃荒外流进来的，汇集在这里，开荒耕地，自发谋生的五湖四海之人。后来，当地公社将他们组织起来，成立起了三边大队。这里的人，不仅语言口音、生活习性、作业方式互不一样，就连对一些一般问题的看法，也是你的嘴朝东，我的脸朝西，你不服我，我不服你，动不动就要吹胡子、瞪眼睛、挥拳动脚起来，闹得像张家对薛家那样，心怀深仇大恨，没休没止。许多事儿，会上谈定了，会后又翻毛；上访上告，连续不断，拉帮结派，互斗不止；贿诱腐蚀，百法全玩。不过，这里的人，头脑都很灵光，办法倒极多，大多数人都是“寻钱爪”，会生财；也有一些人五花六瓣，一肚子坏水，挺精邪门的。做这个大队的当家人，局面很难驾驭，一般德能是坐不稳位子的。所以，这里的大队干部，经常换来换去，走马灯似的，红着进来，烂着出去；有幸的进了染缸，没烂掉，也得脱层皮。因此，人们将这里称作“小香港”。从公社到县里，都为这个大队感到头痛棘手，很难调理得开。高永朋被下放到这个鬼地方，人们都替他担心：“不死也得脱层皮，够你高永朋受的。”
然而，后来的实践证明，高永朋不但没死，也没脱皮，却将手皮、脚板皮、脸皮，一身的皮，磨黑磨厚了许多，经受住了尖锐、复杂、艰苦的重重考验，体味到了“斗争长才干，实践出真知”的真正毅涵。
刚到这里，三边大队的人们，并不把高永朋放在眼里，只当是有他不多、没他不少的人物。而高永朋呢，却正好抓住了这个时机，留意观察，细心分析，终于将三边大队存在的问题，理出了自己心中的头绪。
原来，这里的人们，思想上之所以混乱，行动上之所以不一，都是由大队主要干部们惹出来的。干部们将政策挂在嘴皮上，做歪嘴巴和尚，歪嘴念歪经，越念越歪；又常常朝令夕改，变来变去，随心所欲，高高在上，命令风，三只眼，将自己当做土皇帝，谁人肯相信，肯拥护？他们不懂科学管理、有效支配，工作上自然就被搅成一团乱丝；他们自己，也就成了脚踩西瓜皮，滑到那里，倒在那里了。据群众反映，尤其是大队长何油子，自己是地痞，却要赶牛氓，怎么赶得了？高永朋寻思：“天下人心都一样，都想求个公平合理。拿什么为凭？当然不能全凭耍嘴巴皮子，要将群众的切身利益和一致要求整理出来，开会讨论，多数通过，形成决议，写成文字，张榜公布，照章执行，一竿子到底，也就没有空子可钻，没有皮条可扯，没有尾巴可揪了。如果大家都一般高矮，谁敢闹特殊？再一层是，干部是领路人，是群众表率，自身不正影子斜，还凭什么去正人家呢？”因而，高永朋心里渐渐有了底秤定杆星。
毕竟，高永朋还是有职份的人，还是党内人士，在三边大队称得上还是堂堂正正的第三把手，因此，眼观此情，他不得不插上一手。经过仔细认真地考虑，高永朋在支部会上，提出了对三边大队实行科学有效管理的建议方案，立即得到了支部书记和大多数党员的赞同和支持。于是，一致形成决议，就将这项工作交给高永朋全权贯彻实施。高永朋抓得紧，很快成立了民主理财小组，实行财务公开，民主监督；又成立了鲁班小组，实行大家事大家议，出主意，找办法。说来也怪，高永朋所实行的民主管理，还就真的一管就灵了，没过多久，三边大队就变得风平浪静，人心归一了。公社和县上对三边大队发生的这一大转变，都深表满意。稍后，这功劳呢，却记到大队长何油子的名下去了。
原来，党支部书记老文，是位部队转业军人，思想和作风都很纯正。高永朋是个下放不久的人，是应该做出表现的。他们俩人没有谁去想到这还算是功劳。只有何油子独具心眼，支部决议有老文首肯，具体工作由高永朋去做，他就抓着专门耍嘴巴皮子，向上级汇报邀功请赏这门关键机窍不放手。所以，每逢到上面开会，来领导检查，他都抢先上前，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说的天花乱缀，倒也鼓耳动听。于是，上级得出印象，以为何油子工作有能力，管理有办法，是一位干才，便将何油子提拔到公社，做起了农工部长。何油子这一走，三边大队群众一边骂他不知丑卖多少钱一斤，一边连蹦带跳都高兴，说是公社为他们牵走一条大恶狼。
你道何油子系何许人物？年岁上，他比高永朋大十岁；文化上，斗大字不识一筐；工作上，难事请病假，在酒场、牌场、会场上，他尾巴摇得招风摆；见领导，他低头哈腰，百依百顺；见群众，他皮笑肉不笑，一哄二推。所以，人们送他一个浑号，叫他“何油子”。他这浑号，比他的真实姓名还叫得响，久而久之，人们竟然忘记了他爹娘给他起的真名儿；他自己呢，也可能就真的记不清、写不出他自己到底姓什名谁了。
何油子高升了，空下的大队长职务由老文兼任。老文赞赏高永朋，工作上放手让高永朋去做，两人配合得更是默契，抓起来更就得心应手。他们计划着，不能单靠种地这一单一农业经济养生糊口，还应开展以副养农，增添活路。于是支部开会决定，由高永朋负责主抓发展壮大集体经济这项带有全局性转变的经营规划实施工作。
有了支部决议，高永朋忙开了。他带领群众，迈开步子，甩开膀子，一步一个脚印，走上了多种经营之路。于是开始了兴圩堤，修公路，建码头，办起了采石厂、石灰厂、砖瓦厂、金刚砂粉厂、磷肥厂、畜牧厂、渔场和农场，实行分厂(场)核算、定额管理、按劳分配方式，使集体经济很快壮大。接着，又架通了电话、广播，自办了发电站、学校、医务室、图书馆、文艺队，把个三边大队由白手起家、自力更生，操办得有条不紊，蒸蒸日上，一片欢腾，变成了全省闻名的新农村，还登上了省报，招引得远近的姑娘们，都想嫁给三边大队的小伙子。

古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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